橋下是從冥界流出來的無妄之水,咕咕咕地冒著小泡泡,像一個個張開的小嘴,爭著搶著要肉吃。
梁灼跟在許清池身後,覺得心情無比沉重,她好像隱約預料到什麼,卻又無論如何都不能說服自己去相信,去面對。
“怎麼了?”許清池轉過身來,眼眸如水,面上依舊泛著淡淡的微笑,梁灼不說話,直直地盯著那雙眼睛,心裡面突然開始無比牴觸“鏡花水月”這四個字,因為,在梁灼看來,許清池此刻的笑容就是鏡花水月。
“哥哥——”梁灼鼻子一酸,衝過去伸手牢牢抓住許清池的手,仰著頭看他,雙眸含淚又喊了一聲,“哥哥。”
許清池略顯冰冷的手微微抖了一下,臉上卻依舊是雲淡風輕的樣子,過了片刻,他俯下身,低下頭去輕輕的在梁灼的眉心處吻了吻,呢喃般應了一聲“嗯。”
十年時光,梁灼早就發現當初哥哥送她的那個玲瓏鈴鐺就是許清池自己的,她一直懷疑,一直獨自偷偷樂著,可是她不敢問他,她怕她問他,他就真的會離開自己。她把這件事當做一個美麗的秘密,她以為只要她不說破,她就可以永遠享有那個秘密。可是,現在,她害怕極了,她怕再不說,就永遠也沒有機會說出去了。
奈何橋不長,踩上去咯吱咯吱響,還有些搖搖晃晃。許清池和梁灼身上的靈力自然地避開了無妄之水的噬力,走過去,就是清水墓了。
清水墓周圍環繞著奈河橋下的無妄之水,那水在墓中淡綠色的光芒裡泛著淡青色的綠光,猶如匝盡一地的冷冷寒霜。
再也沒有人,除了許清池和梁灼。
許卿綾的墓冢就在正前方,雖然梁灼知道里面不可能有許卿綾的魂魄或者屍骨,但是心裡還是泛起一陣陰森森的感覺。
許清池撩起袍角,“咚”地一聲跪在了墓前,青色的背影,與前世重疊刺痛了梁灼的眼睛。
許清池長跪在清水墓前,心中感慨萬千,想當初他隨師父來到靈界也還只是個懵懂的少年,他只知道崇拜師父、尊敬師父,因為他的師父是靈界靈力最高的人,因為他的師父正義凜然。後來他無意之中知道了師父許卿綾的計劃,他覺得痛苦,他接受不了自己從小到大一直最崇敬最愛戴的人竟然是個十惡不赦的魔頭,所以他謝絕一切許卿綾賜予他的殊榮,他一個人幽閉在子虛崖上,年復一年月復一月不出來,即使他知道自己是師父最得意的弟子,也不願擔任大祭司之職。
後來師父臨終前,叫他過去,給他看了他的心魔,許清池又不由得覺得觸目驚心,那樣煉獄般的生活,許清池的內心更加矛盾,他能說什麼呢,他愛戴師父是一回事,助紂為虐又是另一回事,他只能答應他保靈界平安,其他的,他的底線也只是袖手旁觀,不參與其中也不阻止。他在他身前發了毒誓,也立下了心蠱,如今他違背諾言,自然也無話可說。如此這般,他也就不用在師父、師弟、梁灼之間苦苦煎熬了。
他的氣息越來越虛弱,梁灼扶著他躺了下來,許清池看著清水墓上刻著的冥文字跡,一字一字如同詛咒,躍然與眼前。許清池看著內心無限感慨。兩千五百年前,他只是一個普通的凡人,被師父從那場紛亂跌宕的噩夢之中帶回來,那時候他沒有流一滴眼淚,即使現在他也記不起來當初到底發生了什麼,他的記憶之中只知道他是屬於許卿綾的,他要為他做到最好。因此他是許卿綾帶回來的一千五百多人當中表現最好的,他是許卿綾唯一收過的關門弟子。至於許冰清則是因為當時許清池想救他,才懇求許卿綾無論如何留住他。因為當日帶回來的那一千五百人中,凡是表現不合格的則就要全部處死。
在那場浩大的美夢中,他們那些人一開始都是乞丐、流民,後來被帶到靈界過著比皇室弟子都要豪華的生活……
直到噩夢降臨。
許卿綾輕易地一言一行就立刻將他們從天堂踢到地獄,那些孩子中,許卿綾愛時如寶如珠,一旦稍稍不滿意就立刻用酷刑處死。許清池一直小心翼翼地沉澱著,保持著始終和許卿綾不遠不近的關係,又加上他本身的刻苦和資質,也可謂是拼盡全力,但即使這樣他也是壓力很大,而剩餘的那些孩子當中有的及時行樂有的漠不關心,有的對旁人充滿戒備,惟有許冰清一向是風流倜儻慣了,眉開眼笑到處是風情,許清池喜歡他的積極樂觀和頂天立地,所以才暗地裡略施小計讓許卿綾留下了許冰清。可是後來許卿綾死了,隨後許冰清也死了,甚至有一段時間他以為梁灼也死了,他的一千年的時光過得如此平淡,現在也算是難得有點用途。
至少,在他有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