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翼為證,傲視群魔,隱隱佔據了一統化外的地位。此人手段毒辣,心思縝密,千年之前孤身入聖宮,不過十年時光,便收服了聖宮上下,逼得前任聖主退位讓賢。其後聖主不知所蹤,坊間傳言,只怕早被香賢斬草除根。
香賢聖主此時卻滿目慈愛,柔聲道:“巖風,你可知錯?”
胡巖風緩緩張口,他多日滴水未進,又每日受三個時辰的鞭刑,施刑的長鞭以毒龍筋、熔岩獸筋絞成,一個天生劇毒,一個天生高熱,任他肉身強橫,一鞭抽下,輕易便破了他防禦劍域,抽得皮開肉綻,見血方還。
故而此時張口,嗓音嘶啞難明,低聲道:“弟子……知錯。”
香賢用帶著尖長紫色指甲的蒼白手指,輕輕拂過胡巖風同樣慘白的面頰,尖利指甲尖輕易劃破凡人肌膚,一點血線自面頰蜿蜒而下,沾染在香賢指尖,他仍是柔聲問道:“錯在何處?”
胡巖風仰頭看他,眼神略略迷濛,卻不帶半點動搖之色,只道:“弟子守城不力,令長寧大亂,此錯一;弟子輔佐無能,害夏侯琰喪生、天孤城失守,此錯二;弟子……”他一時力竭,竟難以為繼,垂頭低低喘息起來。玉鋼鑄就的鏈條隨之搖晃碰撞,發出清泠泠的聲響,在寂靜之中迴盪。
香賢收回手指,伸出舌尖,舔舐沾染在指腹的鮮血,黑中泛紫的眼眸略略一眯,又道:“巖風,為師素來愛你重情義、明是非的性子,然則你這一次,卻委實糊塗了。你入門不過十餘年,資歷最淺,修為最弱,為師卻將紫晶令授予你,引來多少人虎視眈眈。你卻不知收斂,濫用職權。需知恃寵而驕也要適可而止。”
胡巖風也不辯解,只是緊閉雙眼,低聲道:“弟子……知錯。”
香賢微微抬手一掃,那玉鋼鏈自動解開,胡巖風失了依仗,身軀頹然倒下,卻正正落入師尊懷中。
香賢垂目看愛徒後背縱橫交錯的傷痕,血痂高高腫起,卻因毒龍筋的毒素侵蝕,血腫隱隱泛出青黑之色。
他伸手在胡巖風后背一拂,血腫被盡數劃開,膿血湧出,彷彿將後背盡數染紅。
胡巖風悶哼一聲,手指緊緊抓住香賢手臂,額角青筋暴起,豆大的冷汗顆顆咂在白玉磚上。
香賢又是一聲低嘆,任胡巖風攥緊,手指幾欲陷入他肌膚之中。
待毒血流盡,他方才取出一顆生肌養元紫玉金丹,喂胡巖風服下。
胡巖風服了金丹,勉強凝聚些力氣,便重新在香賢面前單膝跪下,低聲道:“謝師尊賜藥。”
香賢負手,眉尾略略一挑,輕笑道:“你同我客氣什麼……罷了,傷愈之後,你往東極洲走一趟。”
胡巖風自是肅容斂目,恭聲領命。
相比胡巖風這般滿身狼藉,慘不忍睹來,展長生卻要幸運許多。
修業谷佔地廣闊,人口卻稀少,素來冷清,如今乍然多出近千人,為安置下這些修士,令得風瑤張易一時間焦頭爛額,愁腸百結。
慎元子臨走一句“好自為之”,令得大戰後倖存的八百餘人有家不敢歸,唯恐折返之後,連累了同門同宗。
其餘如修補護谷大陣、療傷救治、修復破損房屋,林林總總大小事宜,更是令風瑤忙得不可開交。
故而搜尋夏桐生之事,便全數委託了許文禮。
不覺間,兩月已過。
大戰那日,展長生突然昏厥,倒地不起,自此再也不曾醒轉。
由始至終,他也將斬龍槍牢牢握在手中,彷彿有千鈞之力灌注在手指。
故而張易只得設法連人帶槍,將展長生挪到了一間屋中。
兩月內,展長生雖然昏睡不醒,卻在日漸康復。如今氣息綿長,靈力平穩,金丹崩裂的裂痕也盡數修復。正是神泉之力,在日復一日中點滴救助,就連長槍躁動也隨之日益平息。
展龍昔日曾同展長生結下命誓,要以己身替他身,卻歪打正著,令得二人彷彿一心同體般,同享了神泉治癒的優勢。
只是展長生傷勢痊癒,為何卻依然不曾醒轉之事,這谷中竟無一人能解,風瑤只得派人日日守護,雖然憂心忡忡,卻也一籌莫展。
展長生緩緩睜眼,彷彿自一場千年長夢中醒來。
那夢境漫長繁雜,處處危機,如今醒轉,他卻分毫想不起夢中細節。
只覺千頭萬緒,最終化作一句喟嘆,水月鏡花,不堪回首。
他緩緩坐起身來,晨露沁涼,他才察覺中衣凌亂,露出整個胸膛來。
展長生攏了中衣,起身離榻,披上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