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此以後,我再也沒有見過他。
不管這件事情有沒有結束,最起碼,我的生活還得繼續。我交了稿子,雖然過了關,卻被主編批評沒有在一些點上深挖。
“你在那裡呆了1周多,就寫出這麼點東西?”他大為不滿:“起碼也該有點故事發生吧?”我暗自嘀咕,是有故事發生,不過可不是像主編大人想的那樣,是什麼民俗手工藝品的故事,而是關於我的他總不喜歡我把這玩意寫在報道上吧?
一切都按部就班地開始了,我有了新的選題,新的採訪物件週報記者的生活猶如月球,那個有寧靜海的衛星,那個沉默、表面遍佈溝壑的星球,被塵土和隕石坑包圍著,週而復始地圍繞著地球旋轉,沒有理由,沒有結果不過倒是挺有勁兒的。
有的時候,偶然的,我也還想起火山內湖。
一個月後,我採訪回來,接到一個電話,是導演的。
他已經回到北京,聽聲音很是興奮:“喂,我回來了。”
“聽聲音心情不錯嘛。”
“那是,出來喝酒?”
“好啊。”
“這就接你去。”
在北京而不是小城和導演分坐在桌子兩邊,沒有了燈泡從天花板上垂將下來,沒有了四周煙熏火燎的感覺,而是正正經經坐在一家裝修齊整的飯館裡,感覺上實在有點奇怪。不過,我很快也就習慣了。導演表情疲憊,眼睛佈滿血絲,我問他片子怎麼樣,他回答說,已經編的差不多了,還有些掃尾工作沒完。
什麼時候播出?
下週。
那麼不是很緊了?
是很緊啊,大概明天要熬通宵吧?
那你還要和我吃飯?
那是因為有件事情要告訴你。
什麼?
關於那人。
5
屋子裡忽然變得安靜無比,連飛蛾撲打翅膀的聲音都聽得到。紙菸在空氣中靜靜地燃燒著,我身後傳來孩子的笑聲,有人把筷子掉到了地上
導演沉默半晌:“你走的那天下大雨來著,記得嗎?”
我點點頭。
“後來天氣一直不好,老是下雨。所以我中午就經常去小店喝酒。他天天來,就像你說的,一次喝1斤左右,然後走回學校去。我也差不多,就這樣,我們開始聊天了。他話很少,不過每次我們倒也還能說上幾句。”
“你一定想知道他是不是北京人,為什麼會留在這樣偏僻的地方吧?”
“是的。”
“他也不知道。”
“什麼意思?”
“失憶症。”
我目瞪口呆:“你這是什麼意思?”
“他說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到了這裡,關於以前的一切,他都不記得了。”
“開玩笑?”
“不是開玩笑,他的同事做證說,他來的時候,身上只有錢包、手機。他就是這麼跟校長說的。”
“那也混進教師隊伍裡來了?”
“做老師是後來很久以後的事情了,在這之前,他遊逛了一陣子,那裡消費水平也不高,他把手機給賣了。買他手機的那個人我也見到了。”
我的腦子異常混亂,暈乎中居然冒出一句:“他的手機是什麼牌子的?”
“不知道。”導演愕然:“問這幹嗎?”
“不知道,不知道”
我抱著腦袋,呻吟了一聲,實在是太離奇了。我開始覺得,要不是這個世界變得荒誕起來,要不,就是我瘋了。這種感覺就像是得了蛀牙一樣,似痛非痛,想一笑了之,卻又不敢下大力咬東西。
我沉默了半晌:“讓我來試著解釋一下,把你說的串起來。那,你看,按照你說的,此人在那裡已經有2年時間了,他來的時候自稱得了失憶症,說是對以前的事情一點也想不起來了。”
“是這樣。”
“然後,他就什麼也不想,什麼也不問,留在了城裡。”
“對。”
“恰好學校裡師資力量奇缺,他就當了代課老師。”
“大概吧。”
“你真的相信這種天方夜譚?一個人失去了前半生的記憶,然後就在一個陌生的地方重新開始了生活,快快樂樂做起了教書匠?”
“恐怕任何一個人都看得出來,他並不快樂。”
“這我不管。”我近乎憤怒地敲打桌子:“這不合乎邏輯。誰能對自己的過去不聞不問,然後就死心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