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一眼,原來是市委主管組織的李副書記通知他去談話。他心裡頓時什麼都明白了,一股積鬱已久的憤懣,全部傾瀉在倒黴的小個子刑警隊長頭上:
“卓越,我絕不能叫我端的這碗飯裡有老鼠屎。這套卷宗,你用頭拱地也要給我找回來,你以為我已經管不了你們了是不是?我告訴你,我下臺之前會先撤了你!!”
第二章
7
嚴鴿說什麼也不會想到:省廳會確定她到滄海市就任公安局長。
那天夜間她從滄海市返回公安廳覆命,廳長巫大偉代表廳黨委與她談話,說是已經徵求過市委袁庭燎書記的意見,決定由她出任公安局長,市委還同時任命她兼任市委政法委副書記。
嚴鴿大犯其難,開始找了多種理由推拒:一個理由是和丈夫劉玉堂同在一個市裡工作多有不便;二是滄海市既是自己的出生地又是成長地,去了不好開展工作。巫大偉猜想嚴鴿是唯恐工作搞不上去而故作謙辭,便特別強調,關於她的任職是袁庭燎書記親自點將向省廳提出的要求。
嚴鴿何嘗不想在公安局長的職務上一顯身手呢?可現在偏偏要她就任的是滄海市,替代的恰恰又是舊日的戀人曲江河!她覺得自己彷彿在扮演一種乘人之危、搶人飯碗的角色,不禁左右為難。
促使她作出最後決斷的是巫廳長最後那句話:這是組織的決定,不是徵求意見。說實在話,我就不信女人不能當公安局長!
為了預先了解些真實情況,嚴鴿藉故推辭了省廳和市委的送迎,提前一天乘火車抵達了滄海。由於丈夫劉玉堂調任滄海,嚴鴿沒少在兩地間穿梭,可從未坐過火車。如今的火車站高大明亮,充滿現代氣派,雙向滾動電梯正在運送著川流不息的過往旅客。
嚴鴿被夾在操著不同口音的外地淘金工中間走出了出站口,很快就被搶生意的計程車司機包圍了。拉生意的爭吵聲、砍價聲夾雜著站務人員的斥責聲匯成海潮般的聲浪。人群中,一個雙腿跨在腳踏車上的賣報人正在不停地點鈔票,身上斜掛著的電喇叭,正發出一陣陣喧囂。有個女人正幫著他發報紙。
“快看《滄海商報》啦,頭條新聞,警察毆打殘疾人,‘拐的’司機狀告公安局長!”
嚴鴿幹過外線跟蹤,記人的面相能過目不忘,她一下子想起來,發報紙的女人正是前天晚上在醫院裡向曲江河哭鬧的那個女人——“拐的”司機羅海的妻子陳春鳳。她的身邊,停著一臺簇新的紅色夏利計程車。嚴鴿便大步向前,跨到了陳春鳳跟前:
“師傅,這車走嗎?”
見來了生意,陳春鳳猶豫了一下問:“遠道還是近道,近道我就不拉了。”
“我包你的車,剩下的報紙,我也包圓兒了。”嚴鴿啪的一聲,把兩張百元大票拍在報販子手上。陳春鳳愣了片刻,知道今天遇到了大主顧,但一時不明白對方的用意,詫異而恭敬地招呼嚴鴿上車。
車子駛出喧鬧的火車站,陳春鳳透過後視鏡,見嚴鴿在看著報紙,賠著小心地問道:“這位大姐,咱到哪裡去?”
“你就拉我隨便在街上轉轉,有什麼好看的地方呢就站一站,我在搞一個社會科學的調研課題,對什麼都感興趣,聽說滄海這幾年變化太大了,專門來開開眼界。”
陳春鳳似乎猜到了對方買這麼多報紙的用途,但很快又問道:“你還是得有個去處吧,不行我幫你當個參謀,要說好看的地方呢,一個是金島的大船,二是小魚壩自然保護區,可那兒遠了去了,這大船倒是值得一看。哎,我咋稱呼您呢,喚,您姓嚴,就稱你嚴老師吧。”
兩個女人在車上不到三分鐘就有了共同語言,話題是從這臺新買的夏利車談起的,陳春鳳先是說這車來得不容易,是丈夫拿命換來的,言談中透著些傷感。她告訴嚴鴿,和現在的丈夫兩人是二婚,頭一個愛人是搞建築的,掙了錢就學壞了,被開發廊的一個川妹子勾跑了。離了婚以後,她就開計程車,金島治安不好,自己也遇到了一次劫匪,腰上被紮了兩刀,幸好被路過的“拐的”司機救了,救她的人就是她現在的男人。說著她毫不忌諱地掀起衣服的後襬讓嚴鴿看,腰間果然有兩條紫紅色的刀疤,嚴鴿心裡一沉,就問她遭到搶劫的詳細情況。
事情的過程很慘烈,講述者能清晰記得當時的搏鬥細節。陳春鳳大概平常沒有傾訴物件,見嚴鴿聽得很認真就嘆了口氣說:“嚴老師,你是琢磨社會的,你說說這些年金島挖出了金子,人是富了生活也好了,可為啥社會成了這個樣子,認錢不認人,為了錢啥傷天害理的事都敢幹。”前方紅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