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陪老婆?何了凡覺得有道理,難怪他的問話會觸及她的隱痛。
有一次久雨天睛,恰逢週末,何了凡很早就往師傅家跑。這天師傅比他更早就出了門。秀妹子告訴他,今天是三月三。三月三,龍抬頭,父親每逢三月三必出門去,風雨無阻。
了凡問:幹什麼?
不曉得。
這麼好的天氣,正好你爸又出去了,沒人管你,怎麼沒出去打“跑和子”啊?
今天不行,要曬被子,落了這麼久的雨,被帳都發黴了。
何了凡就幫忙把屋裡要曬的都搬出來。待忙完了,他們也坐下來曬太陽。
這次秀妹子主動談到了孩子的話題。她問:了凡哥你生了幾個孩子啊?
了凡答:兩個。
都是女孩子?
是的。
可我爸說你命中有個崽。
是呵,他也對我說過。我也想有個崽,可是想不到,我老婆生過一胎,就再也不懷了。
我爸說我命中也會有個崽。
會有的,會有的。了凡安慰她。
有個屁,我從來就沒有懷過。
見秀妹子臉色不好看,何了凡便知趣地不談這個了。
中午時分,吃過飯,秀妹子說了凡哥你幫我看一下東西,我想睡一下,這鬼太陽要麼不出來,一出來就毒得很,腦殼都曬得發暈。
何了凡便給秀妹子看守太陽下不值錢的東西。
三月三的當頂太陽果然是很毒了,不一會兒何了凡也招架不住,他覺得口渴,想去水缸裡舀水喝,但進廚房需經過秀妹子的房間,見她仰面八叉倒在床上,又不敢去了。
這三間小屋,埋在一個小山衝的松樹和灌木叢中,難見人影,鳥雀無聲,四野無風,寂靜異常。秀妹子那輕微的鼾聲和濃烈的女人氣息,遊蕩瀰漫於這低矮的小屋中,有如一張網將何了凡罩住了,漸漸地束緊,束緊,不久便覺全身燥熱,更加口渴難捱,便顧不了斯文,輕輕繞到廚房裡,狠狠灌了一通冷水,卻不小心打翻了一隻臉盆。秀妹子被吵醒了,叫道:吵死啊,幹什麼呀?
了凡答:喝水。
秀妹子說:又不是牛喝水,喝得這麼響。喂,給我也來一點水,我也口乾了。
何了凡便拿著水桐樹挖成的水勺給她送去半勺冷水,當服侍她喝過水後,何了凡已經不能抽身離開,這個有著闊肩粗腰、大胸肥腿的女子,以其巨大的熱量在吸引他、融化他,他已無法指揮自己抽身,何了凡頓覺腦殼裡一片空白。就在這混沌之際,他的肢體奮不顧身撲向了那肥碩溫厚的沃土,就如一隻飢餓的羊撲向一片綠草地
不久秀妹子懷上了何了凡的孩子。
一直到孩子生下來,左鄰右舍都不曉得她懷了孩子。秀妹子如一隻澳大利亞袋鼠,藏一個孩子在肚子裡竟與平時無異,一件秋衣便可將隆起的肚子遮掩過去。快到臨產時她照樣到處去打“跑和子”。她的肚子從來沒有痛過,有一天肚子突然痛起來了,她估計是要生了,便不得不扔下紙牌往家裡跑。還沒有跑到家,孩子就生下來了,她用牙齒咬斷臍帶,走了一里路,把孩子抱回家,還燒一鍋水給自己和孩子洗了,才睡到床上。
寅齋公給這個孩子取名為“半音”。
半音只吃了兩個月奶,秀妹子那健碩的身體竟不產奶了。
秀妹子把半音交給何了凡:沒奶吃的孩子我帶不活,交給你的大婆子去帶吧,她生不出崽來,就應該帶崽。不管何了凡同不同意,秀妹子就上了牌桌,從早打到晚,她可顧不上半音吃什麼。在女兒打牌的問題上,寅齋公也無可奈何。
何了凡便把半音送回了老家。
何了凡的結髮妻因沒有給了凡生下個崽來,心懷愧疚,像帶自己親生的孩子一樣,把半音帶到了五歲。可惜她命薄,沒有再伴陪半音,便匆匆離開了人世
從此以後何了凡便沒有再見過秀妹子。據說自寅齋公走後,秀妹子便和她丈夫過日子去了。何了凡畢竟沒有勇氣去錳礦找秀妹子。一年後他曾去看過一次她的房子,其時門窗都沒有了,裡面關著一群羊。
第六章山大了,什麼草都長
何半音是個性情孤僻的孩子。他不喜歡和同伴玩,在路上碰到小夥伴也立刻躲開或繞道走。他常常一個人獨自遊蕩。他有兩個姐姐,但從不和姐姐呆一起,他不愛和外人來往尚可理解,但和自己的姐姐都那麼疏遠就叫人想不通了。
半音不愛與人相處,並不見得沒有快樂。一隊螞蟻搬家,他可以靜靜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