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務,和今天風景名勝地區的觀光飯店,沒有多大區別。
正是初秋季節,入夜月白風清,張於湖步月花間,忽聞琴聲錚錚琮琮,循聲走去,轉過假山叢樹,不覺眼前一亮,月下見一妙齡女尼正在焚香彈琴,眉目如畫,姿態秀逸,酷似瑤池仙子,心中頗有所感,於是朗吟一詞:
誤入蓬萊仙洞裡,松蔭禪房睹嬋娟,花樣年華最堪憐;瑤琴橫几上,妙手拂心絃。
雲鎖洞房歸去晚,月華冷氣侵高堂,覺來猶自惜餘香;有心歸洛浦,無計到巫山。
這個月下撫琴的尼姑自然便是陳妙常了,薄暮時分曾經與張於湖打過照面,只知他是名士型的人物。張於湖也不便透露他就是新任縣令的身份。無論如何,陳妙常心想,匆匆一面,豈可便以豔句撩人,當即口占一詞,邊彈邊唱:
清淨堂前不捲簾,景幽然;湖花野草漫連天,莫胡言。
獨坐黃昏誰是伴,一爐煙,閒來月下理琴絃,小神仙。
張於湖碰了一個軟釘子,自然不便相強,他可是飽讀詩書,深明禮義的。更何況此地又是自己即將上任的地方,怎麼能放蕩不羈而貽笑大方呢?於是急急抽身而退,第二天早晨就前往縣城,然後是一系列的公務纏身,然而當稍得暇逸的時候,便會不自覺地想起女貞庵中的妙齡女尼來。
恰好昔日的同窗好友潘法成遊學來到臨江縣,故人相見,把臂言歡,剪燭西窗,促膝夜談。忽然話題一轉,談到青石鎮女貞庵中的妙齡女尼姑來。張於湖大嘆“人在官中,身不由己”的苦水,潘法成則聽得心旌搖曳,決心繼續老友沒有完成的心願。就這樣潘法成在急景凋年之際,住進了女貞庵中。
潘法成認為女兒家削髮為尼,妙齡女郎長伴青燈古佛,總會有一段不同尋常的心路歷程,再不然就是遭遇到巨大的打擊或痛苦的折磨;否則好端端的何不穿紅戴綠,塗脂抹粉,享受女性黛綠的年華,以及戀愛嫁人,生兒育女,相夫教子,迎接充實而幸福的人生呢?
於是,潘法成就問陳妙常:“人言,非經大難,不入空門,姑娘才貌才人,何事看破紅塵。”
陳妙常答道:“人思病時,塵心自減;人想死時,道念自生。皈依佛門,乃獲永生,又何必一定要經過大難呢?”
看來潘法成要比張於湖高明瞭許多,先行若無其事地接近伊人,再行設身處地與伊人傾談心曲,然後再以才情逐步敲開伊人的心扉。
一日晨起,潘法成興致勃勃地踱往東廂去找妙常女尼,說是夜來填詞一闕,煩請斧正。陳妙常接過鬆花箋,只見上面寫道:
清風明月女貞庵,方外地;物我兩忘好修行,活種仙。
絕世容顏瓊姬態,傾城國;淡裝全無半點俗,荊山玉。
這詞一半寫佛地,一半形容人物,用辭典雅,字跡秀逸。陳妙常不覺大為欣賞,從此也就對這潘公子多了一份好感。兩人開始經常談詩論文,奕棋品茗,彼此也就快速地熟捻了起來。熟就不拘常理了,潘法成也就能夠經常登堂入室,進入陳妙常的禪房。一天,他無意間看到了陳妙常夾在經卷中的一闕豔詞:
松院青燈閃閃,芸窗鐘鼓沉沉,黃昏獨自展孤衾,欲睡先愁不穩。
一念靜中思動,遍身慾火難禁,強將津唾咽凡心,怎奈凡心轉盛。
潘法成看後,大大地出乎意料之外,閉目冥想,一幅松風夜靜、青燈明滅的深宵畫面,展現在眼前:空幃孤衾,輾轉反側,青春的胴體,翻騰於無盡的蒼茫裡,那不就是夢寐以求的妙齡豔尼陳妙常嗎?還以為她的情感防線,是何等的堅實而難以突破呢?原來卻是如此!於是展紙濡毫,也填詞一閡:
玉貌何傅粉,仙花豈類幾品,終朝只去戀黃芽,不顧花前月下。
冠上星移北斗,案頭經誦南華,未知何日到仙家,曾許綵鸞同跨。
這詞填下後,就放在陳妙常的案頭,陳妙常看後,埋怨潘法成枉讀四書五經,不該逾越禮法而填寫淫詞!潘法成便單刀直入地諷刺道:“出家人都‘強將津唾咽凡心,怎奈凡心轉盛’了,讀書人難道就不許問問‘未知何日到仙家,曾許綵鸞同跨”嗎?”
陳妙常頓時羞紅滿面,低頭忸怩道:“你怎麼偷窺他人詞稿!”但既然秘密被戳穿,陳妙常的防禦陣線上,乍然露出一個巨大的缺口,潘法成乘機蹈隙,於是一舉攻佔了愛的城堡,這位貌若天仙的美貌女尼,就成了潘法成愛的俘虜。不只是投懷送抱,而且夜夜纏綿於禪榻,在陣陣梵聽寺鐘聲中,那修身養性的地方,成了談情作愛的所在。
神女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