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返身,見城內新順街稅廳一帶火起,距城內最高處鼓樓不足一箭之地。緊接著,東門內永豐街關帝廟處亦冒起股股濃煙。
賀計生氣喘吁吁蹬上步道,後邊隨了一夥持刀弄棍的商號夥計。
崔尚質冷冷注視著眼下局勢,略一沉吟道:“賀掌櫃來的正好。你隨眾商兵在城內救火,保護百姓商家,給你三十名官軍,火速過新順街,逢遇賊人,見一個殺一個,見兩個宰一雙,逢著那趁亂搶劫者,也斷容他不得。瘳青河,你率三十個兄弟,跟賀掌櫃,聽他調遣,見人宰人,遇鬼殺鬼。定以保護商戶財物為要,要記得我繁峙城商戶是我繁城重建的根基,商戶一旦遭劫,失不可估!”
被叫作廖青河的後生從佇列中擠出,年約二十出頭,血早將臉色憋得通紅,當下揚刀高叫:“賀掌櫃,我們走!”
賀計生及眾商兵激動至極,當下便奔躍下城,率三十名官兵一路吶喊著殺下來。
賀計生朝崔尚質一揖道:“崔老爺,至此別過!”
崔尚質瞪著一雙血紅的眼睛,竟朝賀計生還了一揖,哈哈大笑道:“賀掌櫃,我既已受繁城眾百姓‘天’之深‘拜’,我命已寄於天,何來再別!倒是賀掌櫃保重。弓箭手,跟我上南門!”
崔尚質將袍角一路撩起縛至腰間,一干人眾順城牆馬道急近南門,遠遠已見張元衡仗劍率三五十名官軍同架梯登上城樓的義軍廝殺一處,渾身上下已成血葫蘆。人不斷往上湧,形勢危急。
張元衡邊砍殺,邊朝人眾喊:“朝城下射,斷賊後路!”
三十名弓箭手當即沿垛口飛雨般往下射,攻勢立時稍減。殺上城頭的十數名義軍立時被官兵斬殺怠盡。眾人尚自鬆口氣,不料城下門洞內卻殺聲四起。
“有內應,賊人在城下!”有人大喊。
果見城門洞內從養濟院一帶湧過一夥人,喊殺著直奔門洞,前鋒竟是那放起火的後生。
“護門!”張元衡叫道。一干人馬未及下城,門洞內已殺聲四起。城門洞開,義軍已一窩蜂湧進城內。既時,南宮民房處已煙霧騰空,前路直奔鋪房。
崔尚質一驚,身子一軟,幾乎栽倒,被張元衡一把拉住。
崔尚質頭也不回:“元衡,殺下城去,奔西順街,護商!”
張元衡道:“兄弟們,隨我下城,殺呀!”
百餘名官兵喊聲振天,一路殺下城樓,個個如出籠虎犢,無畏無懼,一股風殺入城下人夥中,逢人便砍。
崔尚質陰冷著臉,將袍角下襬放開,正正衣寇,緩緩對身邊十多名徵袍早已血浸的護衛親兵道:“爾等下城殺敵去罷!”
眾親兵道:“我們追隨大人,願與城共存亡!”
崔尚質微微一怔,眼圈一紅,抬手一指城下,笑道:“好,隨我上鼓樓!”
一行人沿小巷,直奔鼓樓大街。剛衝近鼓樓,迎面遇到十餘名義軍,為首者正是放起火那後生。此時,已殺得性起,臉上身上成了一個血人。仇人見面,那後生更無二話,刀鋒一指:“狗官!”
崔尚質提一把刀,正要招呼,身邊數名親兵已殺出,分對廝殺開來。“崔大人,快上樓!”
崔尚質被幾名親兵護衛著一路砍殺,堵成一條衚衕,沿陡立的護階直上鼓樓。一進護道門檻,衝護道上正自攔截義軍的幾名親兵喊:“進樓!”
幾名親兵一邊奮力砍殺,邊喊:“崔大人,別顧我等,關門,關門!”
身後突地一把手搭上肩頭,崔尚質一驚,刀鋒上揚,回頭一看,卻是一名鼓樓馬弁。馬弁一把將他拉進門裡,立時將門合上,抱一條胳膊粗細的門閂緊緊抵住。
門外,接近門檻的親兵護衛已不足三人,仍奮力拼殺,邊殺邊不住大叫:“護鼓樓,護鼓樓!”
城下,又湧上一夥義軍,門檻前護衛全部倒地,被義軍一頓亂砍,竟全部戰死!正危急間,張元衡率二三十名親兵殺上來,在義軍身後一陣衝殺,護道上殺聲震天。
“天哪,賊人奔西順街了,那可是全城的商戶。這是什麼年頭,好端端的讓人過不得一天安穩日子,殺來殺去,遭孽啊!”馬弁道。
崔尚質俯上垛口,見一夥人直奔西順街。西順街一帶,眼見商兵官軍列成陣勢。剛到北街口,已殺作一團。
崔尚質這才看清,馬弁是一名年約五十餘歲的老頭,此時竟眼睛眨也不眨地盯著西順街一帶,淚沫兒順著刀刻斧雕般的面寵一路往下淌:“北路商家又要遭劫了。天可憐見,完不了了麼?闖賊敗退,就劫了一回,近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