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咋的了?”範梅枝指了範理陽道:“嫂子倒問問理陽大哥。”範理陽便笑著說了當年撞倒梅枝,留了傷痕兒的事來。彭玉媚一聽,笑道:“梅枝妹子,些許正是這傷痕,卻愈顯了你的特色了。不聽那四大美人昭君原腿有些微跛,玉環身子肥胖,貂嬋鼻子旁原有個大瘤子,至於西施竟是六指兒,比起她們來,妹子實實勝了許多!”梅枝一聽喜笑顏開,仍拉了他們道:“總是要他賠我,聽得理陽大哥賺了不少銀子?今個娶玉媚姐姐,第一個大紅包該是我的吧?就當你賠了我這失損!”範理陽哈哈笑著,在她腦門上來一個崩兒,道:“好,我準包一個大紅包,就給你備著!”
“梅枝,這般不曉事,快快讓你理陽大哥和玉媚嫂子歇了,走了一路怪累的。”範氏過來,拉了彭玉媚道,“這娃子越大竟越是淘的歷害。聞聽得大同府水土好,女娃子面板光鮮,今見了玉媚你方信及。來,來,跟我上房裡,歇起來,我們剪喜字去。”
繁峙鄉俗,未過門媳婦自訂婚之日原不應與婿家碰面。範理陽自知這個理,便仍由範氏拉了玉媚去。彭玉媚卻不曉得,甚是不情願,回頭看一眼範理陽。範理陽衝她擠了擠眼。
天延村內,一過破五,凡大戶人家便接了正月十五鬧紅火的營生。比如這家制轎船、那家制龍燈,這戶排練高蹺、那戶彩演撓擱等,這準備工作不過是些做道具、扎花串等營生。每年正月期間,堡門坡總是備做“活佛”的娛樂,今年範成德便推了別家,騰出房來,全力為範理陽彭玉媚的婚事及分股會騰空。
堡門坡頂上。
彭世農在范家三進院落轉了個圈,便對範成德說:“老東家,確實該擴些了,這麼多人,倒有些擠了。”範成德道:“總是要費些銀兩的,咱晉北商家,臨老莫不為建處大大的院落為幸事,卻不知我範成德有沒有這命相!”彭世農挽了他手道:“老東家,你鋪上原有這些得力虎將,還不是幾年間的事,放心,我斷定,你的院落要不知超了彭家多少倍!再者,我哪裡敢同範老東家比,我那院子是祖上四輩上便置起的,我實是一事無成。建起那寬寬大大的樓院來,我在此與範老東家賭一把如何?”範成德笑道:“怎麼個賭法?”彭世農笑道:“用不得五年出來,你當看了。范家樓院起不來,我彭世農給你磕三個響頭。如若建了起來,你範東家當得給我彭世農磕三個響頭,如何?”範成德笑眯眯地看著他,伸出手來,兩掌擊了,脆生生一響:“好,這個賭我賭了!”
兩人哈哈大笑。邊上進出的家人夥計見兩人竟擊起掌來,便紛紛扭了臉看。彭世農拍拍範成德肩,小聲道:“我們快快回去,讓別人看見,以為我們倆個老傢伙在幹得什麼呢!”
範成德道:“好,回去!今晚上,我請彭東家吃天延村的拿手好吃!”彭世農故作饞相道:“是什麼好吃的,說來倒聽聽?”範成德笑道:“‘討吃卷行李’,吃得麼?”彭世農聽了,道:“這名倒俗!”範成德道:“俗了麼?雅是本份,俗往往是正理、成事之道。你說那銀錢俗不俗,我們商家卻直是奔了那俗氣,還要成就些光宗耀祖的大事來!”彭世農大笑道:“好,範老東家,這‘討吃卷行李’今我是吃定了!”
正月十三這日,從堡門坡下直到大門外搭起一個綵棚來,沿大門、二門直往裡,兩邊均貼了喜聯,時日為“安鼓”。因範理陽家境貧寒,只有一年邁母親,已早早接了范家後院住下,範成德便總攬了婚禮大小事宜。第二天為正日,一大早應縣嶽振江與大營驛李樹春兩人負責將打扮齊整的新娘子接了出村,在靈巖寺上的閣樓下等待迎娶,不過取了“出門進村”的意思。
一直等到早飯完畢,任婚宴知客的劉掌櫃站在堡門坡上大喊:“放炮,起驕嘍!”
一時炮聲齊鳴。範理陽早整裝出來以待迎親,這打扮卻有些說頭,是為“小登科”。但見新郎官身著長袍,肩上掛了十字披紅,頭戴一頂禮帽,上插了朵金花,俯頭進一座紅驕坐了,後邊仍隨一乘藍驕。前邊鼓樂導引,鎖吶、笙、簫、鑼鼓、大小云板仰天奏起,一路吹打,前往靈巖寺(代做女方家)迎娶。一出河東,龍王堂一帶已聚滿了人,正月十五鬧紅火的各家“玩藝兒”共推二十名青壯後生正撓了龍燈在泉水邊朝聖,是謂“飲龍”。這原不過是每年都有的章程,眾人見范家娶親隊伍出來,有人發一聲喊,便大人娃娃一齊順河道下來看熱鬧。
靈巖院前,連放三聲炮仗,範理陽下了驕,向周圍看熱鬧的人群連作三揖,早有劉掌櫃笑呵呵地從閣樓下跑出來,照例有人端了糖果過來,範理陽便伸手抓了,照人群四揚,樂得娃娃小媳婦們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