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車間主任指名道姓問印家厚要不要發表什麼意見時,他張口結舌,拿不定該不該說點什麼。
說點什麼?
早晨在輪渡上,他衝口作出《生活》一字詩,思維敏捷,靈氣逼人。他對小白一夥侃侃而談,談古代作家的質樸和浪漫,當代作家的做作和賣弄,談得小白痛苦不堪可又無法反駁。現在僅僅只過去了四個鐘頭,印家厚的自信就完全被自卑代替了。
他站起來說了一句什麼話,含糊不清,他自己都沒聽清就又含糊著坐下了。
似乎有人在竊竊地笑。
印家厚的脖子根升起了紅暈,豬血一般的顏色。其實他並不計較多少錢,但人們以為他——一個大男人被五塊錢打垮了。五塊錢。笑掉人的牙齒。印家厚讓悲憤堵塞了胸口。他思謀著騰地站起來哈哈大笑或說出一句幽默的話,想是這麼想,卻怎麼也做不出這個動作來,豬血的顏色迅速地上升。
他的徒弟解了他的圍。
雅麗驀地立起身,故意撞掉了桌子上的一隻水杯,一字一板地說:“討厭!”
雅麗見同事們的目光都集中在她身上,她噗地吹了吹額前的頭髮,孩子氣十足地說: “幾個錢的獎金有什麼糾纏不清的,別說三十,三百塊又怎麼樣?你們只要睜大眼睛看誰幹的多,誰幹的少,心裡有個數就算是有良心的人了。”
車間主任說:“雅麗!”
雅麗說:“我說錯了?別把人老浸在銅臭裡。”
不知好笑在哪兒,大家哄哄一笑。雅麗也稚氣地笑了,說:“主任大人,吃飯時間都過了。”
“散會吧。”車間主任也笑了笑。
***
雅麗和印家厚並肩走著,她伸手撣掉了他背上的髒東西。
印家厚說:“吃飯了。”
雅麗說:“咱們吃飯去。”
五月的藍天裡飄著許多白雲。路邊的夾竹桃開得嬌豔。師徒倆一人拿了一個飯盒,迎著春風輕快地往前走。印家厚清晰地感覺到自己的側面晃動著一張噴香而且年輕的臉,他不自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