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部分(3 / 4)

小說:一冬無雪 作者:熱帶雨淋

了燒餅,兩面受攻。他三十五歲了,工作幹得不錯,領導很重用,最近填了入黨志願書,工資晉升了一級半。正是幹事業的時候了。在他的宏圖裡,他有個得意的後方——他的家。有愛妻嬌子,健在的雙親。至於婆媳那總是有些磨擦的,他把今天的事也歸於日常磨擦一類的小事情。母親告訴他說有人看見立雪和一個男人在沿江大道上並肩走路,十分親密。他一笑置之。對立雪那冰清玉潔、孤芳自賞的性格他是太瞭解了。方才他找立雪見了鍾瑾,鍾瑾不就說得十分在理:“所裡,大學裡絕大多數是男同志,碰上了談談話或去借借筆記什麼的,有什麼不行?”

海天坐在床沿上,輕輕拍著妻子:“行了!是媽媽不對,以後找個機會我說說她。你呢,不管怎樣都得原諒她,她畢竟是我們的母親。”

立雪倏地看定了海天,問道:“那我呢?我是她什麼人?”立雪坐起來,飛快地說: “她把我當人看了嗎?我父母是如何疼我愛我你全都看見過的。你父母又是如何待我呢?結婚時他們給了幾個錢?婚禮那天他們怕吵出去打一通宵的牌。城城是我抱著跑月票上的託兒所。逢年過節他們的生日,我都送上禮物;他們呢,這些年可曾送我一根紗?” 立雪說得哽住了,咳嗽了幾聲又飛快數落下來。

海天笑道:“你記性真不錯。”立雪卻沒心與他開玩笑,她噙著淚要他放明白些,說這不是一般的婆媳不和,她的尊嚴她的價值在這個家裡被粗俗無禮地踐踏了。海天看著時間已是凌晨,著急明天的工作受到影響。立雪前所未有的固執和認真使他有些煩了。他極不理解地瞅著立雪,腦子裡忽兒冒出一句不知是哪個電影中的話:對女人要揚起你的鞭子!當然他不可能對立雪揚起鞭子,但他真想讓她立即閉嘴。海天強壓住暴躁,溫和地說:“我求你了,看在我的份上,不要與媽媽計較了。她待你不好,可我還不錯嘛。”

這句話不說猶可,一說便勾起了立雪滿腹怨恨。

“你待我不錯。你可知道我現在想些什麼?體重多少?在所裡怎樣?在學校又怎樣?我最需要什麼?你有父愛母愛,有兒子,有你的象棋,有一大幫球迷朋友,有廠裡的重視,還有‘米老鼠和唐老鴨’——我呢?”

這不是扯得太遠了嗎?海天沉下臉,反唇相譏:“是啊,你什麼都沒有。飢寒交迫,我明白了!你還有什麼說的?”

“有!”立雪想起了無數次的冷遇,夜晚無數次的等待,無數次地希望關上房門和他靠攏一些可他總是說這樣不好,便將門朝大家開啟。他竟然還譏諷她。絲毫不理解她,這便是她為他奉獻一切的丈夫!立雪咬牙冷笑道:“我怎麼就忽略這一點呢?你是你媽的兒子,你們血裡都少一樣東西——人情味!若要我不計較,好,那我只有把你們母子當作冷血動物,動物!而不是人——”

一團白光閃過,隨之一聲沉悶的響。海天提著巴掌驚慌地望著妻子。立雪來不及也沒有去捂臉頰,她的半邊脖子騰騰發熱,她的眉眼聳立成三角形,瞳孔格外亮,格外好奇。這是她有生以來第一次嚐到捱打的滋味,羞恥勝過了疼痛。

海天剎那間便後悔了,立雪那小姑娘般的目光叫他心碎。他正要說什麼,立雪已經奪門而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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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個在打麥場的麥垛後親她的男孩子打她了。那個說“我們結婚吧”的年輕人打她了。那個含著淚感謝她為他生了兒子的男人打她了。

她不是一個村婦,不是小市民出身的潑婦,不是做錯了事,也不是沒有經濟來源依附男人的女人,她不應該隨便捱揍!

立雪一口氣跑到了江漢關鐘樓前,累得大口大口喘氣,胸脯裡熱辣辣地撕裂疼痛。她在高高的海關鐘樓臺階上坐了片刻,然後慢慢往前走。她不知道要走到哪裡去,只是轉著一個念頭,面對一個事實:她捱打了。

凌晨的街道呈昏昏的淺紫色,梧桐樹在昏昏中投下還沒有長出濃葉的乾瘦枝條,那一個個搖擺不定的枝節彷彿就是一個個手勢——似某個巨人在講解這個世界,美好明晰的那麼少,憂鬱病態的那麼多,透過這些手勢,立雪看到了自己的將來。將來怎麼過?難道她還要回去?還會和打她的人肌膚相親麼?仰臉望天,只見月光不見月亮在何處,密密的樓,密密的電杆電線還有樹將天分割成零碎的片段,望得人惟有淒涼和窒息感。離婚,一了百了。可同時她又看見了兒子,即便她得到了兒子,把兒子帶到天涯海角,海天也會跟著來,法律斬不斷血緣。分居,她沒有房子,她也離不開兒子。因為有了兒子,她只得在這個冰窖似的家庭中過到老。遠處隱隱有水的嗚咽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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