奢是出了名的。當時宋軍拿下成都後,把他的溺器(夜壺)獻給宋太祖。這夜壺可不一般,“以七寶裝之”,焉能不稀罕?由此可知這個混蛋君王的奢侈程度。
除卻驕奢,這個孟後主把“荒淫”也發揮到極致。《五代史》記載“昶好打球走馬,又為方士房中之術,多采良家子以充後宮”。所以他的後宮佳麗如雲,據說除妃嬪之外,還另設了十二個等級。每當興致來時,他便將後宮佳麗召至御前,親自點選,揀那身材婀娜、姿容俊秀的,加封位號,輪流進御,其品秩比照公卿士大夫,每月香粉之資,皆由內監專司,謂之月頭。而每到支給俸金時,因為宮人有數千之多,所以唱名發放,每人都要親自到御床前親手領取,名為支給買花錢。
而諸多美人中,孟後主最喜歡的便是“花不足以擬其色蕊差堪狀其容”的花蕊夫人:費貴妃了。當然,唯有一副好皮囊是絕對算不上絕色美人的。這位花蕊夫人不但貌美如花,而且才智過人,吹彈唱跳、譜曲編舞,都不在話下,尤善舞文弄墨、做詩應對,孟昶又偏好此風雅,這般尤物,豈能不愛?
冰肌玉骨嘆流年
這孟昶雖是地地道道的昏君,可頗有文學才華,中國第一副春聯“新年納餘慶,嘉節號長春”便是由他題寫。當然,作為一個文學青年,加上有錢有權,自然更懂得享受生活,製造浪漫。譬如說孟昶有個毛病,就是怕熱,每遇炎暑天氣,便覺喘息不定,難以入睡,於是就在摩河池上建了一座宏偉壯觀的水晶宮殿。此宮極盡奢華張揚之能事。那大殿以楠木為柱、沉香作棟、珊瑚嵌窗、碧玉為戶,四周牆壁則以數丈開闊的琉璃鑲嵌,殿堂正中懸有明月珠,夜間光明透徹,內外通明,加上四周青翠飄揚,紅橋隱隱,端的是瓊樓玉宇、人間天堂也。
話說某年某月某日,在一個盛夏的夜晚,孟昶與花蕊夫人在此地避暑。那水晶宮裡備下鮫綃帳、青玉枕,鋪著細織的冰簟,疊著繡花的羅衾,那窗外有涼風升起,岸旁有柳絲輕舞,池中有暗香浮動。面對這般良辰美景,兩位妙人兒顯得格外纏綿。雖說這孟後主沒有治理江山的頭腦,但絕不乏茂盛的文藝細胞。一番雲雨之後,兩人卿卿我我,你看我帥氣,我瞧儂好看,真是“相看兩不厭”。夜半時分,孟昶從甜蜜的夢中醒來,看著身邊冰肌玉骨,粉面櫻唇的花蕊夫人,在月色下顯得格外嬌豔動人,不禁詩興大發,興致勃勃地填下一首令人羨慕不已卻又感慨萬千的詩詞《洞仙歌》。詞曰:
冰肌玉骨,自清涼無汗。水殿風來暗香滿。
繡簾開,一點明月窺人,人未寢,欹枕釵橫鬢亂。
起來攜素手,庭戶無聲,時見疏星渡河漢。
試問夜如何,夜已三更,金波淡、玉繩低轉。但屈指西風幾時來,又不道流年,暗中偷換。
這樣的美人兒,愛是愛不夠的,難怪孟昶要幽然感嘆。
弱女有鐵骨紅顏卻薄命更難得的是,花蕊夫人不但長得漂亮、吟得詩詞,還是個飲食專家、烹飪高手。針對孟昶挑食厭食的毛病,她別出心裁,發明了一道以淨白羊頭為原料、用複雜工藝精製而成的“緋羊首”(又叫“酒骨糟”),把來進御,風味無窮。另外,她還研製出以薯藥、蓮粉為底料的“月一盤”,清香撲鼻,味酥而脆。想想看,這般妙人兒,誰能不愛呢?最後搞得那位手提棍棒,打遍十八軍州無敵手的趙匡胤心也癢癢,手也癢癢,便發來大兵,直逼蜀境。大軍壓城,小孟慌了手腳,無可奈何,只有寫了降表,乖乖同美人一起做了宋軍的俘虜。沒過幾日便暴疾而終,年僅47歲(另一說是被老趙毒死的)。
在開封的大殿上,那姓趙的大漢以勝利者的姿態,命花蕊夫人做詩一首,談談投降的感受。本意是想羞辱她,不料夫人不急不慌,沉著吟道:君王城上樹降旗,妾在深宮哪得知;十四萬人齊解甲,更無一個是男兒。
這首至今讀起也叫巴蜀男人汗顏的詩作,令宋太祖大吃一驚,想不到弱女子竟有這般錚錚鋼骨,繼而肅然起敬,再而產生無窮愛意。後來,便納這位夫人做了貴妃,很是寵愛。這本是一個圓滿的結局。公貓換成一頭雄獅,倒也無妨。花蕊夫人可以繼續過她精緻的“貓科”生活,研究她的食譜,編排她的歌舞。然而,也許太招搖了,或許是太美麗了,竟不知為何惹怒了不懂“憐香惜玉”的趙光義(皇帝的弟弟),在一次打獵中,趙光義趁亂以誤射為藉口了斷了一縷香魂。這般出乎意料的結局,真是令人唏噓不已。
歷代國家悲劇、民族遺恨,實在不應該把罪過全部推及 “紅顏禍水”,正如小孟亡了國,我們絕不能埋怨花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