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諸位,”銀髮的海軍提督站起身來,海藍色的目光不屑地從群臣臉上逐一掃過。“你們真的把俄國看成是一塊擺在餐桌上的大蛋糕,認為誰都夠資格上前去咬一口嗎?對不起,你們想錯了!”
“那麼波蘭呢?他們就有你所謂的資格嗎?”人群中一個聲音大聲質問道:“俄國已經到了覆滅的邊緣,中國人已經切開了這塊蛋糕!只要和他們保持同一陣線,我們就有機會得到自己那一份!”
赫德拉姆緩步走到王宮大殿正中,轉身面對著激憤的眾人,一絲嘲諷的冷笑爬上他的嘴角。“不錯,正如你所說一般,中國人正在切俄國這塊蛋糕。可是我倒想要問你們諸位,他們憑什麼要讓我們或者波蘭人從中漁利?或者讓我說得更直接一些,諸位到底有沒有想過,俄國的崩潰對於中國人而言,究竟會有什麼好處?”
舉座俱靜。
“說不出來是嗎?因為你們根本就從來沒想過這個問題吧。”赫德拉姆稍微昂起下巴,居高臨下望向瞠目結舌的大臣們,線條緊繃的臉龐看起來像是尊古希臘時期的大理石雕像。“如果連中國與俄國開戰的動機都弄不明白的話,瑞典又憑什麼插足這場戰爭呢?”
“那麼,伯格斯統提督,”沉默許久之後,一位髭鬚斑白的大臣站起身來,頂著赫德拉姆凌厲的眼光說道:“您又對中國的動機瞭解多少呢?”
赫德拉姆平靜的臉上波瀾不興,他只是淡淡地回答說:“瞭解,那還說不上;只不過是比你們思考得更多一些而已。”稍作停頓之後,海軍提督再次將大廳環視一週,繼續說道:“從兩百六十六年前中國艦隊第一次出現在葡萄牙海岸時開始,中國人就從來沒有去嘗試真正毀滅任何一個國家。里斯本、*、倫敦、巴黎、威尼斯曾有那麼多的國度臣服在中國人的鐵腕之下,然而每一次,他們都在勝券在握的時候將把到手的王冠連同一座完好無損的城市拱手交還。你們能說出這是為什麼嗎?”
“為什麼?我看是因為他們太傻了!”那大臣粗聲粗氣地回答,引得眾人一陣鬨笑。
“我請諸位注意這樣一件事實:兩百多年來,中國在歐洲的常備駐軍從來也沒有超過五萬人,而就這麼微不足道的一點軍隊卻令得整個基督世界俯首帖耳。這難道不是一項了不起的成就嗎?”面對這樣無禮的話語,赫德拉姆卻始終不動聲色,直如深潭幽谷一般令人看不透他內心的變化。“不錯,中國具有毀滅任何一個,甚至幾個歐洲國家的能力,這一點是毋庸置疑的。然而,即便他們的陸軍可以戰無不勝,即便他們的艦隊能夠把海洋控於股掌,歐洲的龐大和中國本土的遙遠卻是兩個無法克服的障礙。我們可以假想,要是中國與整個基督世界爆發全面戰爭,他們為數不多的精銳部隊就不得不在好幾千裡的戰線上疲於奔命。甚至連完全保護自己的要塞港口和航線都難以做到。”
“那麼,你的意思是?”一直噤聲聆聽的約翰三世終於也忍不住開口問道。
“中國的歐洲戰略,並不是真正要征服或者毀滅哪一個國家。恰恰相反,他們竭盡全力維持著歐洲從區域性到整體的力量均衡,據此需要來決定削弱或者扶持某個國家。在這個基礎上,保持絕對威懾就比赤裸裸的直接武力顯得更為有效。”
“可這能說明什麼呢?他們不是正在對俄國使用直接武力嗎?”又有人大聲說道。
“我的意思是——中俄戰爭是一次懲戒,而決非你們或波蘭人想象的滅國之戰!”赫德拉姆略微提高音量壓過朝堂上亂紛紛的議論聲。“更重要的是,由於波蘭人愚蠢的加入,戰爭的進展,已經超出了中國可以接受的限度。”
王宮大廳中一下子安靜了下來,所有人都在心中慢慢咀嚼著這句話,過了半晌才有人嘟噥著問道:“超出限度那又會怎麼樣?”
赫德拉姆卻沒有馬上作出回答,他眯起眼睛沉默了好一會,終於沉沉嘆了口氣:“我不知道。”
“什麼,你竟然也會不知道?”有人驚奇地問。
“你們不瞭解中國,我也同樣如此。”赫德拉姆搖了搖頭,臉上的神情說不出是悲憫抑或嘆息。“那個民族對戰術的認識已經遠遠超乎了我們的理解和想象,他們下一步的動向也是我們所難以猜度的。”
“如果您不知道中國人下一步的舉動,又憑什麼自以為是地說那麼多呢?”斑白髭鬚的大臣不耐煩地打斷了他的話。
“憑這個。”海軍提督不緊不慢地回答道。他從掛著流蘇的黑底金花邊海軍服口袋中摸出一本藍色外殼的線裝書,朝著在座的眾人略一展示後丟到桌上。封皮上四個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