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德拉姆漫不經心地把火yao和鉛彈填進槍膛,用通條一下下搠著。“以一己之力對抗帝國的霸權,很吸引人的故事。我想——”他突然噤聲止語,神色也隨之嚴肅起來。海風已盛,晨霧漸作稀薄,幾聲急促的軍號穿透朦朧傳入人們耳中,繼而被更多喊殺聲蓋過。一名軍官快步走了過來,“提督閣下!鴉巢值哨報告,赫爾辛基海盜已經和中國艦隊交火,估測距離十八到二十個錨鏈,左舷兩個半方位。”
“海上情況?”
“霧氣正在消散,但能見度還是不到十錨鏈,風速五節半,方向東北偏北。提督閣下,這樣的天候不利於海戰。”
“戰場上可由不得你挑三揀四,上尉。”赫德拉姆站起身,端著火銃虛瞄著看了看。“張滿帆!裝填火炮!所有水兵準備戰鬥!”
“這就對了,提督。趁他們忙於應付海盜的時候,按照我們事先的計劃,從側翼迅速突入,首先集中火力擊毀他們的護航艦。”汪峰情緒激動地向前跨了幾步,手撐舷板竭力向大霧深處張望,眼睛裡發散著狂熱的光芒。“明人決計想不到,他們最後的希望竟會破滅如此的輕易”
“是的,”赫德拉姆微笑地回答道,一面抬起右手,輕輕吹去火銃銅管裡嫋嫋逸出的硝煙。“絕對想不到。”
“你!”汪峰猛然轉身,右手狠命抓著胸前的衣襟,鮮血從指縫間汩汩湧出,淌出一片刺眼的殷紅。“赫德拉姆!你竟然”他的面孔被驚愕和憤怒扭曲成一團猙獰,嘶啞的聲音中間雜著咳嗽,似乎每喘口氣都會牽動那道致命的傷口。
六名瑞典水兵呈扇形圍了上來,手裡的長劍和強弩對準受傷的困獸。赫德拉姆平靜地注視著汪峰,玉色的俊朗面容上不興半點波瀾。“全隊升皇家海軍旗!把十二艘海盜快船統統幹掉,一個活口也不許留!”
一聲悶響,汪峰再也支援不住失血過多的身體,兩腿一軟跪倒在血泊當中。即便如此,他仍費盡最後的力量高仰起頭顱,噴著怒火的雙眼傲然對視著赫德拉姆冰藍的冷眸。海賊世家最後的子裔抽動嘴角,似有不甘地吐出一句夾雜著血沫的惡毒詛咒,深邃如夜的黑瞳卻閃過一絲悔恨的痛苦。“我早該知道,你們西洋人都是不可置信的夷狄禽獸!”
“兵者,詭道也。是這麼說的吧?”海軍提督淡淡地笑著,把第二粒鉛彈裝入槍膛。“對你而言,這場戰爭已經結束了。汪峰或者竹本四郎,在日本國就已經死了,他們不屬於,也從未曾出現在我們的世界。”
霧鎖江面,涅瓦河口依稀現出憧憧帆影。在河岸邊已經不知踱了多少個來回的龍興漢終於長出一口大氣,大步走到篝火堆前,親手把一支訊號火箭射上天空。
濃霧中傳來回應的號角聲,很快,幾艘平底划艇離開船隊向岸邊駛來。蕩寇將軍注意到為首一艘小艇上豎著帝國尼德蘭提督府的旗幟。他嘴角一彎,上前作一長揖。“帝國泰西遠征軍副將、蕩寇將軍龍興漢,前來迎接提督大人。”
“將軍大人多禮了。”船頭剛一觸到河灘,一位身穿藍綢官袍的青年男子便跳上岸來,客氣地向龍興漢行了一禮。“在下趙士志,帝國駐尼德蘭提督。媽祖在上,希望我們來的還不算太晚。”
“正是時候。”龍興漢笑道,“我馬上命人把補給運往颯玥郡主的本軍。”
趙士志扶了扶鼻樑上的玳瑁框眼鏡,帶著一副生意人的微笑回答道:“這樣便是最好了。將軍,我給您帶來的錢糧物資包括一百二十萬銀通寶、兩萬一千石麵粉、一萬六千包被服、兩百五十桶精煉火yao、一千五百箱武器,以及兩千袋箭矢和鉛彈。請您儘快安排人手清點卸貨,並在交接文書上簽字。”
“沒問題,我已經在諾夫哥羅德的碼頭預留了泊位。”龍興漢點點頭道:“說實話,你們送來的物資大大超出了我的預想。”
趙士志並不在意地笑了笑,“這不算什麼,尼德蘭早就在為這場戰爭作著準備了。是了,除了這些物資之外,我還為你們帶來了一支援軍。”
“援軍?什麼援軍?”龍興漢不禁愕然,在帝國的眾多海外領地當中,論經濟尼德蘭無疑是排名前列。然而與之成對比的是,提督府下屬只有一支不足千人的警衛部隊,規模最大的戰船也不比武裝商船強出多少。正因為這樣,對於來自阿姆斯特丹的援軍,泰西遠征軍倒也從沒指望過。
“當然,我們那幫民兵將軍您一定是看不上眼的。”趙士志似乎看出了他的心思,側身讓到一旁,朝著陸續跳下平底船踏足河灘的人群揚揚手道:“容我向您引見,帝國朝鮮兵團第三旅旅長,在乙酉戰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