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知道呢?那個瘋子可絕不是條只會吠叫的狗。”大明鎮北將軍惡狠狠地詛咒了一聲,又接著說道:“你看,書林,我有一個計劃!帝國軍團將穿越長白山地區,在雙城子重建昔日的鯨海軍港。”
“鯨海軍港?”李書林眉頭微作一挑,有些煩惱地看著雄心勃勃的李家南,“你想重新開闢通往廟街的海路,恢復奴爾幹都司的執行?你應該知道,這意味著需要投入數十萬計的人力和物力”
“我們有充足的役夫和奴隸,漢城也許諾要提供足夠的支援”
“將軍,我要在此提醒您!我們並沒有您所想要的這筆預算。”李書林輕輕咳嗽一聲,繼續說道:“實際上,遼東的財政狀況幾乎從未擺脫過赤字的困窘。您知道,光北征軍團的六萬官兵,一年的糧餉耗用就超過兩百萬銀元。這筆錢大部分來自北京的撥款,可我相信內閣寧願讓遼東人自己來承擔。事實上,將軍,如果不是得益於通往南京的商船航線,我們的財政會遠比現在吃緊得多。”
“東珠、貂皮、人參、鹿茸,在南方都是極有價值的——奢侈品。”昔日的商會大掌櫃點點頭,“在南京的市場上,一斤普通野山參的零售價不會低於四十個銀幣。遼東每年出產野參以數萬斤計,僅此一項便可值錢百萬。”
“不錯,可到我們手裡的稅額卻少得可憐。”李書林大大地嘆了一口氣,“現如今我才真正明白,舊帝國之時政渾噩,實在是源於食貨不興財政崩壞。國雖有衛所之兵,卻無征戰之餉,焉能克敵?”
李家南頗帶鄙夷地哼了一聲,略略壓低聲音道:“我朝雖有九州之富,但向來失之經營。舊帝國錢糧取於民者不及百之二三,就連維持正常執行也為頗為勉強。朝廷拿不出錢採辦,便要民間供應物資徭役,反倒令得百姓叫苦不堪。兩百萬衛所軍卒屯田邊塞,號稱是不費民間一粟,臨要作戰之時,卻幾無能徵之將、善戰之兵。”
“我時常在想,歷史會怎樣來描述我們這個時代呢?”李書林不禁有些出神,“和嘉靖隆慶時相比,帝國本土的鹽酒茶以及過往關稅增加了數倍之多,連年征戰則耗用錢糧物資以千萬計。然而即便是水旱蝗災肆虐之際,民間生息反倒每況愈好。五十衣帛,七十食肉,此乃數百年未有之盛世啊。巨大得超乎想象的財富,似乎一夜之間從帝國的各個角落噴湧而出”
“是麼?”李家南聽到這裡,不由得苦笑道:“不錯,這四年多來帝國發展的確神速,然而你不知道的是,舊大陸——至少在江南地區——的繁華富庶從來也就不亞於西洋。”
李書林笑了起來,“這不可能。張公居正任首相時西洋每年上繳國庫銀兩千四百萬,而舊大陸兩京十三司的商業稅包括往來市舶諸稅也不過百萬而已。大多數地方的課稅司僅僅能夠勉強完成定額,有的甚至連自身俸糧工食也難以維持。”
李家南陰惻地哼了一聲,“這只不過是記在賬簿上的數字罷了。黃河以北倒大抵如此,可要說到江南的情形,沒有親往你是無法想象的。從帝國本土銷往新大陸的商品當中,僅棉布和絲綢兩項的價值就超過每年六百萬兩白銀。一艘五百料的普通商船往來南洋,每年的利潤超過五千兩白銀。富商巨賈攜金躉貨,一次動用白銀以百十萬計。要是算上那些擁有敵國之資的鹽商海商們,你會發現西洋的財富也不是那麼難以想象。”
“我還是不敢相信”李書林有些疑惑地問,“舊帝國向來奉行重農抑商政策,江南怎還會有如此境況?”
“這說明你對舊帝國的官員們還缺乏足夠的認識,仁義道德幾個字,從來都是鑲金嵌銀的啊。”李家南就著風燈點燃菸捲,狠狠吸了一大口。“算了,日後你會慢慢明白的。回到關內,你可有的是機會跟他們打交道。當然,得等我們先把這裡的事情了結了。”他頓了頓,又自言自語般說道:“挖牆角的人固然可恨,卻總是無可否認的同胞親族。相較之下,我更討厭那些沒有敲門好習慣的野蠻人。非常討厭。”
鎮北將軍轉過身,手撐雕欄居高俯瞰。他突然皺起眉頭,厭惡的眼神彷彿看到了一隻掉進黃油罐裡的老鼠。李書林順著他的目光轉眼看去,只見一名衙署雜役端著烏漆方盤,腳步匆匆將一卷公函呈上。
“建虜土蠻!”李家南鄙薄地哼了一聲。
那雜役深彎下腰去,雙手托起漆盤,以生澀的漢話低聲答道:“我,明人。”
“是麼?抬起頭來。”
李書林在旁看來,但見那雜役年紀不過十六七上下,皂色的衙署號服穿戴起來不甚合體,稍顯稚嫩的眉目間止不住驚恐的神色。他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