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殿,即無聲咽泣,那與母妃已幾無二致的臉上,淚痕交橫。聽命抬面的剎那,我見到了父皇的忡,太后的怔,皇后的楞。
而後,父皇在那雙極似母妃的淚眼凝注下,一再給予恩賞,那其內,有兵部的要職。
也許,是父皇當真記起了與母妃的最美時光,也許,是他以為,一個十四歲少年,縱算給了大權,亦不俱威懾。既如此,若能使自己心頭暫兒安寧補償,何樂不為?
但那時的他,尚不知,東西給到阿津手中,便再沒有了收回時日;他更不知,僅僅一年,阿津已將兵部上下盡成了自己的天地;更不料三年後,當他要阿津放過幾個榮寵正盛的妃嬪孃家人時,遭遇的,竟是阿津恭敬的婉拒
“兒臣見過太后,見過父皇、母后。”阿澈極是乖巧,乖乖伏著,一動不動。
“你也抬起頭來,哀家看你長得像誰。”是太后。
阿澈仰臉,大眼睛眨了又眨,“太后奶奶,孫兒長得最俊。”
這一來,逗笑了有些沉悶在偏殿內的所有人。
太后笑問:“為何你長得最俊?”
“因為孫兒長得最像太后奶奶!”
這次第,諸人笑得更是開懷。
澈兒還小,未曾封爵,但茲此卻在太后的昭華宮住下,受盡疼愛。
那場殿晤尚在進行時,我突然暈倒。
經御醫會診,診出皇家第三子先天不足,後天失調,氣虛血虧,須小心調養
太后聞了,掩面悲聲:“你們的母妃是個醫國女華佗,她若在,洌兒怎會如此?我可憐的孫兒,我可憐的碧兒”
控制著周身氣血執行的我,聽了這位當屬女中強者的真心飲泣,僅能在心內懷歉,除卻密囑阿澈承歡膝下,討得祖母晚年常開顏外,別無他法。因母妃要我們活下去,並要好好活下去
我以傅洌的身份回到了京城,閉門養病。以碧笙的身份回到了江南,接任大當家,因大當家病逝
病逝麼?
當然不是。
回江南的前夜,碧大少爺唯恐我一去不回,闖進我住的偏僻院內一再要我詛誓起咒,這種無聊之事,我豈會做?兩人正推拒戲打間,未發現大當家已立門口多時,直至他一聲森寒冷笑。自那事後,我們學會,有些言不能常掛嘴邊,有些話達成默契便永不能再談。
大當家是來取我性命的。縱然不知我與碧大少的這樁密涉,他亦欲殺我。因我在他眼內,是那個使他陷進“亂倫”罪孽的禍首。
而當我以碧門唯掌舵者方能練習的武功施手反擊時,他更是暴怒,殺手下得更重。
我是極恨他的,恨他撕我自尊,恨他踐我驕傲,恨他對母妃的絕情,恨他對阿津阿澈的殺念但他是母妃的父,母妃當年流的血,有一半襲自於他每當掌至他致命處,這念頭便如魔一樣浮上,我下不得手。
他擊中了我胸口,血湧出吼時,我亦見碧大少在旁蒼白躑躅的臉。他是怪醫,飛針之術瞬間可取人性命,但他同我一般,無法向至親之人出以狠絕
“住手,你這個魔鬼,你不能殺洌!”是碧月橙。與她同來的,尚有碧笙的父親,亦是那個自以為是碧月橙生父的男人。
已逼到我喉間的指瞬窒,我趁機翻身逃出殺機。
“不想死麼?”大當家豈肯放我?又始招招緊逼。
“去啊,去幫洌,你若想我叫你一聲爹,就去幫助洌,快去!”碧月橙催促那個男人。
那個男人竟當真助我了。但他乃那人之子,更無法全心狠招,當大當家一掌劈至他頸時,那完全躲得開的一襲,他竟全力承上。
他頸骨斷裂的一剎,我倏爾明白:這人,竟早在等著死亡?
我接住了他倒下的軀,母妃的兄長,我的舅舅,“照顧橙兒她很可憐替我照顧她”
“爹,她不是你的女兒,她不是!您為何不信我說的?她當真不是”
“算了。”我止住了大少的近乎歇嘶底裡的淚吼,握住舅舅的手,“在我力所能及之下,我會照顧她”
舅舅閉眼走了。這一走,是去找他的妻痛惜懺悔,還是找那個女子詰求真實,活著的人怕是永不可知
但我們抬起頭時,竟見大當家一頭栽下,他身後,是高舉一截鈍器的碧月橙能遭一個弱女子襲擊得中,概是因大當家也為弒殺親子處於震愕失神中罷?
大當家自這夜後,即“病”臥床塌。
而舅舅,被碧笙共葬到了舅母的墳內。對外,碧家長男仍然滯外未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