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的夜幕,當真可以遮蓋許多事。
但我不以為,那些真實,碧門中人當真無人知。打鬥,咆吼,在人人皆高手的碧門,怎就可能湮沒無聞?他們所以可作不知,是他們容忍這種不知,抑或寧肯不知?若真相太醜陋,又何必知?
碧門對新任大當家的上任幾乎是迫不及待的,亦因他們早想擺脫那醜陋罷?
整頓陋習,扶立新政,開創新局,對我說,並沒有多難。但在日復一日中,我愈加惶措,在我的夢裡,湖上那隻雁,離我愈來愈遠
回京的第三年,又是為了補償,父皇給我指了婚事。四大家族的後人,雲伯侯的長女諶茹。
阿津說:“與大家族聯姻也好,至少一旦與太子撕破臉面時,四家人不至於都一氣站到了太子身側。”
諶茹,是個惹人憐惜的女子。琴棋書畫,德容儀工,溫婉賢貴,具有著名門閨秀該具有的一切品德,也有著規避不去的嬌弱。這嬌弱,需細細呵護,需周密照拂。
我不知,若我不曾在血夜裡無助面對母妃的逝去,不曾在冷雨內葬送掉僅存的驕傲,我有無可能和她做一對詩詞唱和、花前月下的和諧夫妻?
但,時下的我,每每面對她溫暖的渴盼之眸,僅愈會了知自身之寒。是以,能給她的,只有錦衣玉食,富貴生活,而這些,侯門千金並不稀罕。
碧月橙對她屢有不善,我的皇家兄弟們以看戲的姿態轉述給我,我僅一笑以付。這類事,諶茹不會向我提起,因為是侯門千金,她有她的驕傲和矜持,她想看的,是我會如何,但我能如何?茹兒,若她同是女子,能強悍至斯,為何你不能?你是我名正言順的妻啊。
我也知,雲伯侯之子諶霽曾派人對碧月橙屢有教訓。碧月橙以為是廣怡王的暗中手腳,幾番哭訴,我亦按其意願,讓老五對廣怡王施以小懲。
反正,他的母妃欠本王母妃的太多,代人受過又何嘗不可?
外人傳孝親王對碧月橙寵愛眷濃,我知這是她有意放出的口舌,旨在要我沒有退路可行。但她若以為如此真能如她所願,亦能滿足其心中一二的念想,儘管如此下去。
我,已無所謂。
因為我已在街間,見到了那隻雪雁,因我已知,她是
原來,“她”是個女子。
原來,她是隻“妖魚”。
原來,她名叫諶墨。
原來,她是諶茹的妹子
原來的原來,縱她不是我夢般的存在,我和她,仍站隔著一道永不可達的湖灣
但我仍象著魔一般,收集著她的一切:她有胃腸的宿疾,她嘴下吃食挑剔,她喜珍奇古事,她喜穿白衣,她愛扮男子,她常在青樓遊戲青樓?每次看著屬下遞來她又去青樓或踢館或喝花酒的訊息,我總是又笑又氣:青樓那樣魚龍混雜的地方,她就不怕一朝著道?
但這份偷來的甜密,在得她已與一男子牽手偕伴時,嘎止。我告訴屬下,不必再探聽她之一切。
我怕接下來探聽到的,將是她與人成婚,生子。
我承不住。
傅洌(五)
“嗬唷,看我欺世盜名作惡多端欺男霸女無惡不做的雲伯侯小公子來也!”
我自車內,聽那車外一聲,當即挑了簾。為何要挑簾?並不確定。但在聽到的那一剎,思未動,手已先行。然後,看見了她。
儘管是時隔多年,囂張的眉眼,放恣的姿態,無拘的調謔,沒有絲毫改變。
“小親親,莫害羞,情郎哥哥我疼你哦”說著如此輕薄的話兒,卻全無一絲汙穢我不知素來清寂的心為何在那時如此疾跳,就似,她出語挑逗的人,不是那賣花女子
但在那隻髒手要碰上她身體的一瞬,我幾乎剋制不住體內殺人的衝動。阻止我的,是她那撲天而來的絕色:黑的發,白的衣,玉的顏
所有觀到這份絕色的人,怕是都被驚住,包括本王,以及同車的小六。直待她纖長的身形要走,我才要下車追去,聽見小六說,“三哥,適才那個,就是你的小舅子罷?”
“恩。”小六的話,使我頓時想起,在京師,該見過類似的臉,竟是出自雲伯侯府,諶茹的孃家!但為何,以前見諶霽時,沒有錯認成她?
“怪了,親姐弟呢,嫂子也美,甚至稱得上絕色,怎沒有那股子驚天動地的”
驚天動地的什麼呢?諶茹是深閨詩書燻出的溫婉賢柔,怎可能有那樣、那樣附骨的靈與妖?
“那樣的人,不是仙,就是妖呢。依三哥者,你那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