拓跋思恩臉色一變,頓時沉默下去。
半晌,細封安嘆了一聲:“事到如今,也只好暫時退兵了。今日河東軍夜襲,不僅是燒掉糧草那麼簡單,還有許多物資也遭焚燬,兵力上也損失了一千多人但最重要的,卻是士氣。今日這一戰,連遭挫折,卻偏偏一點法子都沒有,如今軍心盡喪,再打下去,只怕難了。”
拓跋家一位年輕的中級將領忍不住問道:“諸位將軍,若是我等依照先前定計,依然發動夜襲,也未嘗不能扭轉局面。方才飛騰軍夜襲,固然是勝了,但正因為勝了,此時必然再無防備,多半已然去開慶功宴去了。而此時,正是我等的機會,我等只須壓住軍中別有居心之人,按照計劃偷襲搶城,未必不能逆轉乾坤,徹底扭轉這一戰!諸位將軍,不論白天和方才我們遭受了什麼樣的失敗,只要拿下神木寨,這就依然是一次勝利,足可以扭轉軍心!而且神木寨乃是沿河五鎮之要塞,城中必然有大批存糧,只要拿下神木寨,存糧也好,物資也好,軍心士氣也好,都可以一併解決!末將愚鈍,一點淺見,請諸位將軍定奪!”
拓跋思謙看了他一眼,臉色和氣了不少,道:“仁昌,非是四叔不想繼續攻城,只是眼下有幾樁麻煩。一則是軍心士氣太弱,已然沒有了與河東軍決一死戰之志,此時強令他們攻城,只怕適得其反;二則李存曜此人詭計多端,似他這等最擅設計他人之人,自己必然謹慎萬分,此乃人之常情,我等若然繼續攻城,固然是出人意料之舉,但這‘出人意料’也須得看人來,四叔以為,這一舉動,出得別人意料,卻未必出得李存曜之意料。若是不能打他一個措手不及,以他今日守城之能,某等只怕又要沉沙折戟仁昌啊,要是再敗一陣,這支軍隊還能不能完整地帶回夏州,可都難說了。”
拓跋思謙對這年輕將領格外和氣,自然是有原因的。其一,他叫拓跋仁昌,乃是拓跋思諫之長子,而拓跋思諫是定難軍如今的二號人物,拓跋思恭的長子拓跋仁佑身體不好,許多拓跋家的重要人物都擔心他活不過他爹,那麼拓跋思諫就是最有希望繼承定難軍之人,換言之也就是拓跋仁昌也有可能是下下一任的定難軍節度使,拓跋思謙自知自己沒有出任節度使的機會,自己的兒子們更不用說,是以對拓跋仁昌表現得十分友好;其二,拓跋仁昌此人在拓跋家他們那一輩中,可以算得出是傑出,拓跋思謙本身對他也比較滿意。再說方才大家都一聲不吭,唯有拓跋仁昌說了這麼一句,而且也未必完全沒有道理,於情於理,拓跋思謙都覺得有必要解說一番。何況拓跋仁昌這一番話,只怕也是在座將領中不少人心中所想,比較有代表性,解說一番,可以省去不少別的麻煩。
果然,說到李曜的“詭計多端”,拓跋仁昌也沉默了,這幾天來的見聞,讓他深刻地體會到了中原人的狡詐。在他看來,李存曜先是裝得毫無本事,讓所有人對他失去戒心,定難軍遂打算將神木寨一戰而下,可就在這個時候,才發現李存曜其實早有準備,而且直接拿出了拓跋氏沒有辦法破解的火油大陣,接下來又大出意外地以極其弱勢的兵力偷襲輔兵軍營,將那群烏合之眾擊散。這群並非正兵主力的烏合之眾將正兵們堵塞在去救援他們的路上,因而無法及時阻攔飛騰軍焚燒物資的行動,大批物資糧草被燒燬,而飛騰軍卻迅速轉移。等大批騎兵追擊出去,分散找尋飛騰軍下落之時,飛騰軍卻居然又反戈一擊,直接打進了中軍大營,毫無防備的中軍大營裡頭,逃難的輔兵扎堆,再次遇襲的他們直接崩潰,導致中軍大營幾乎發生大面積潰敗,短短時間之內,居然被斬殺近千人,這是何其巨大的恥辱!
敵軍總共不過兩百騎兵,其作戰能力就算再高,真正單個跟党項騎兵相比,又能強得了多少?可就是這麼區區兩百騎兵,在李曜步步設計之下,居然成了一個讓兩萬人大軍膽寒的存在!這是如何一個令人毛骨悚然的人!面對這樣一個敵人,把他想得再精明都不為過!
再次陷入沉默的定難軍中軍大帳之中,野利山門忽然說道:“某同意撤退。”
“哼。”拓跋思恩冷哼一聲:“你自然同意撤退,依某看,你早想撤退了吧。”
野利山門心頭火起,正要說話,拓跋思謙已然怒斥道:“老五!若不是野利將軍方才與那朱八戒大戰一場,某等損失還要更多!你卻還在這裡說風涼話,羞也不羞?!”
拓跋思恩一張臉頓時漲紅,硬著脖子道:“當時是某不在而已,難道某碰上姓朱的那廝,便不敢跟他大戰三百回合麼?”
野利山門也冷笑起來:“嘿,你與他大戰三百回合?也不怕風大閃了舌頭,就憑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