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懶得細想的。當下見王摶也沒什麼要補充,便又道:“如此還有一事,便是那個李存曜,他曾寫詩謗我,如今李克用卻要為他請官”
“臣不知李存曜何時曾毀謗陛下,請陛下告之。”王摶膽量不小,居然打斷李曄的話。
好在李曄的習慣是對宦官沒有好臉色,對大臣卻歷來縱容,當下雖然一怔,卻還是下意識道:“愛卿如何不知?‘黑鴉宿唐林,飛虎鎮北疆。橫刀斷馳羽,彎弓落天狼。挺槍平淮北,躍馬救汴梁。今上不知恤,大軍欲渡江。’這不是毀謗於朕,又是什麼?”
王摶哂然一笑,道:“陛下記得這首《不平》,卻不知是否知曉另一首《和王燕然送別詩》?那裡面開頭便是‘長安天子笑正歡,太原孤臣淚已幹。’此詩與前詩雖非同時而作,相差卻也不久,可以看做一體,如此便能看出李存曜之所言,無非是為李晉陽鳴冤罷了。君有過,臣失諫也,李存曜這話,實乃抨擊我輩朝臣未曾為陛下竭心盡力”他忽然起身,隆重一禮,跪地請罪道:“臣亦是陛下之臣,為臣而未盡死諫之職,臣有罪!臣請陛下降罪。”
李曄大吃一驚,連忙扶起王摶:“愛卿何故這般?這都是啊,這都是張浚與孔緯等人矇蔽了朕,才至有此一失,幹卿家何事?快快請起,快快請起。”
王摶這才順勢緩緩起身,便聽見李曄沉吟道:“愛卿說得不錯,朕如今想來,那李曜倒也未嘗直斥於朕,而且你方才所說的那首《和王燕然送別詩》中,他還有兩句話,縱然當時朕見了,也是十分歡喜的,便是那句‘建功未必狼居胥,報國豈止玉門關?’,我料能作此詩之人,當非奸佞之輩。既然如此王卿,你去與中書、門下商議,就說朕意以為李存曜可檢校兵部侍郎,實授壯武將軍、洺州刺史,封開國縣伯,食邑七百戶。”
王摶躬身一拜:“臣,領旨。”心中卻是鬆了口氣,暗道:“嫣然啊嫣然,此番你該滿意了吧。”
前兩天因事耽擱,今天還會有一章奉上,請諸君見諒。
第167章 洺州刺史(三)
京都長安城,永興坊中,一處不大的宅院裡頭,有兩人正在迴廊之中觀雪閒談。
“此番正陽兄能得右遷洺州刺史,叔父功莫大焉,笉代正陽兄謝過叔父。”一襲白衣的王笉朝王摶一禮,微笑著道。唐朝其實尚左,左尊於右,但唐時的“左遷”、“右遷”二詞,卻是承襲漢時說法,左遷就是降職,右遷就是升官。
王摶擺手搖頭道:“李克用表章既到,李正陽右遷便是定局,此非某之功勞。”
王笉則笑道:“叔父何必謙辭遜言,陛下若非叔父開解,心中定責正陽兄詩文辱他,縱然不好拂了並帥顏面,卻也只須將那洺州刺史一職授下即可,那檢校兵部侍郎、實授壯武將軍,封開國縣伯食邑七百戶卻又如何得來?哦,還有門下認可、尚書省行文之時加上的‘上輕車都尉’之勳。”
王摶哂然道:“多了這幾個,李正陽也未必在意。藩鎮重將,有幾個在意朝廷封賞的品銜如何?他這洺州刺史只要做得好了,將洺州經營得銅澆鐵鑄一般,手下再有一支強軍,任是誰來,都得對他客氣三分。這些勞什子的檢校、食邑、勳位,他會在乎麼?”
王笉仍是微笑:“有強過於無,至少李兵部總比李使君好聽一些。”
王摶搖頭道:“卻也未必。若是太宗高宗年間,李兵部自然遠勝李使君,然則如今麼,便是‘李相公’也未必比李使君管用。”
王笉笑了笑,轉過話頭,道:“叔父近日右遷吏部尚書,眼見得是要進政事堂了,不知此喜還需多久,侄女也好早備賀禮。”
王摶哈哈一笑:“你道這中書門下某多麼想進麼?謬之矣!這些年來,多少相公在此處栽了跟斗再也爬不起來?更何況,某若上位,必為崔胤所嫉,他乃是朱汴州的應聲蟲,某無兵無餉,即便陛下信某,一旦事情有變,朱溫一紙奏章,某便只有遠竄黔桂,落葉再難歸根吶”
王笉目中閃過一絲狡黠,忽然出聲問道:“那崔胤本無長才,不過仗著汴州之勢,得以拜相稱公,似叔父這等良相之才,若有李晉陽相助,又何懼崔胤那般庸碌之輩?佐天子而服諸侯,正當其時。”
王摶搖頭道:“李晉陽?李晉陽用兵是不錯的,當今天下,敢與李晉陽當面對陣相決者,幾無一人。然則此公畢竟胡兒出身,所作所為,多可詬病。更遑論與朱溫相比,李晉陽目光拘於眼前勝負,未觀天下鼎革,非在一城一地之失,而在總之,某觀李晉陽兵勢雖盛,今後未必能制汴州。”
王笉居然微微露出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