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克用聞德王與王相親臨,親自領蓋寓、李曜等眾將出轅門迎接,算是給足了面子。德王與王摶也知道李克用的地位與實力,哪裡會擺什麼架子?以德王事實儲君之尊,客客氣氣稱呼李克用為“王叔”,便可見一斑。
待得進了中軍大帳,李克用原請德王上座,德王堅辭不肯,主動坐去客席,王摶自然緊隨其後,李克用無奈,只得按平時座次坐下。
這一坐下,德王與王摶便發現晉軍的座次有些意外。李克用坐上首自然毫無疑問,而上席左方居然也安排了席位,那裡坐著的,居然是李曜。
德王實際上還是第一次見到李曜,看了這個座次,才想起方才在轅門之時,此人便是站在李克用身邊最近的,心中不禁忖道:“李落落已死,李存勖還在長安為質,此子莫非便是李廷鸞?想不到李克用雖是胡人,生的兒子倒真是一表人才,這李廷鸞望之便使人生出親近之心,他如今幾乎便是晉王世子,為將來計,我卻要多多親近才是。”
德王不識李曜,王摶卻是識得,見他坐在這個位置,心中早已驚訝不已。唐時座次非常講究,坐在這個位置,說明李曜在今日這中軍大帳之中,乃是僅次於李克用的第二號人物!
王摶心中怦怦直跳,暗道:“我大唐以左為尊,上席左首,必是軍中副帥雖則他此前關中平亂時,被李克用任為副都統,可那是臨時作戰,李克用應該只是用他之才,可此番卻是何等情況?軍中最講資歷,正陽從軍最晚,安能一步登天,成為河東副帥?”
李克用天下神射,雖是獨目,目力卻犀利如鷹,哪裡能看不出這二人都把目光聚集在李曜身上,當下心中有些為自己的胸襟氣魄得意,指了指李曜,介紹道:“王侄或有不知,此乃某之義兒存曜,字正陽。此番因朱全忠目無法紀,擅自出兵攻打河中,更將我勤王之軍攔截在此,我欲擊破此獠,已命正陽為行軍總管,指揮大軍。”
這話一出李克用之口,德王與王摶同時大驚:天下第一名將李克用竟然將大軍指揮權交給了別人!
德王腦子裡第一反應是:難道李克用真要把畢生基業拱手送給外人?
王摶卻比他腦子清楚,同樣的念頭只是一閃而過,馬上便想到:“想必是因為如今晉軍與汴軍隔河相對,李克用指揮騎兵的優勢發揮不出,所以將指揮權轉交給了李正陽。只是李正陽難道便能變出一支水軍來,渡河擊敗朱溫?”
李曜見李克用介紹了自己,自然不能失禮,再次見過德王與王摶。德王連忙回禮道:“不敢不敢,王兄切勿多禮。”
李曜第一次聽到“王兄”這個稱呼,還有些不習慣,轉念一想,如今自己是李克用養子,這麼算起來倒也的確是跟德王一輩,他叫這一聲,其實也沒錯。只不過李克用假子甚多,想必德王肯定不會逮著誰都叫王兄,這一聲“王兄”,實際上是衝著自己在河東軍中的地位叫的。
雙方寒暄完畢,李克用設宴款待,他只管敬酒,根本不問二人來意。但德王畢竟年輕,城府遠遠不夠,見李克用一下子說平龐勳之戰,一下子說剿黃巢之事,就是不提眼前的戰事,終於憋不住了,道:“王叔,寡人此來,乃為宣詔。”他是李曄長子,雖然沒有正式冊封太子,實際上早被人看做太子,唐朝太子嚴肅場合可以自稱寡人,他此前一直自稱侄兒,此時忽然自稱寡人,顯然意思是說:王叔,該說正事了。
果然,李克用一聽,立刻坐直身子,放下酒杯,收了笑容,肅然起身,走到下首微微彎腰,道:“請天使宣詔。”他被御賜“入朝不趨,贊拜不名”,因此不必下跪領旨,只是微微彎腰示意。
不出所料,這道敕旨的宗旨是和稀泥,也就是勸諭李克用與朱溫罷兵休戰。不過總體來說,這道敕旨如果真能生效,基本上是對李克用有利。因為李曄在敕旨中的要求是雙方都退出河中,河中仍由王珂鎮守。
李克用於是領旨,不過他結果敕書後卻問道:“陛下既然有旨,臣豈敢不遵,只是臣願遵旨歸鎮太原,朱全忠卻未必肯輕易退回汴州,不知陛下對此可有明諭?”
德王看了王摶一眼,微微一笑:“王叔不必擔心,某與王相公還要再去一趟蒲州面會東平王至於王叔所慮,聖人也有考慮。”當下又拿出一封敕書遞給李克用。
李克用見他不宣旨,微微有些意外,接過之後,仍看著德王。
德王笑道:“王叔何不一觀?”
李克用見他這般說了,便將那敕旨攤開來看,原來那敕旨卻是一封墨敕,乃是授予河中節度使的一封墨敕。然而對於這河中節度使究竟要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