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寶蓮回到家,見飯菜已經上桌,因為擔心涼了,丈夫還用碗倒扣在上面。
“我沒法告訴你,今天有人請客 ,我已經吃過了。”
“吃過了,知道我早就吃了,我都餓得前心貼後背了。”丈夫說。
蘇寶蓮掏出手帕給兒子擦鼻涕,說:“你可別感冒了——你猜,媽媽給你帶啥好吃的啦?”
“罐頭。”兒子不加思索的嚷道,眼睛盯著媽媽拎的紙袋子。
丈夫戳著紙袋上的肯德基像說:“這個老頭我見過哩,它就站在路邊,模樣怪怪的,我拉車經常看到的。”
蘇寶蓮沒理會丈夫 ,對兒子說:“再猜,比罐頭還好。”
“比罐頭還好,”兒子咬著筷子頭:
“那我就猜不出來了。”
蘇寶蓮眼睛溼了,是啊,從前在鄉下,兒子吃過的最好東西是豬肉。現在城裡,兒子吃過的最好東西不過是雜貨店裡的罐頭,更好吃的他怎麼猜得出來呢?她開啟紙袋子,從裡面將食品一樣一樣拿出來,嘴裡不停地叨登:“這是漢堡包,這是炸雞腿,這是上校雞塊”她儘量想讓這段時間延長一些,她覺得全家人已經好久沒有享受食物的快樂了。
葛佔水的車速很慢。於水淼說:
“你現在開車不像從前,從前坐你的車,回回都把我嚇半死。”
葛佔水說:“是要穩當些,從前是愣頭青,也不把小命當回事,現在不一樣了,越老越怕死。”
車到了澳洲牛排館,葛佔水說:“下去吃點東西吧,我知道你不愛吃肯德基?”
於水淼回答:“算了,太晚了,你睡晚了就睡不著,光在床上烙餅。哎——你怎麼請他們去吃洋垃圾啊。”
葛佔水說:“不是,我本來想帶他們吃牛排,可他們偏偏要吃聖代。”
於水淼又問:“你說我讓蘇寶蓮丈夫來超市行不行?吃飯時我看她什麼都捨不得,想來也是挺苦的。唉,從農村進城打工,有幾個日子好過的,我一著急,就提出來了,後來又有點後悔,也沒跟你商量。
葛佔水說:“行是行,農村來的能吃苦,又不計較報酬,就是他那個破板車,也不中用啊。”
於水淼說:“我是這麼想的,過去咱們給顧客送大件物品,像冰箱,彩電,不管幾件,都得用大貨車,成本太高。以後他來了,就換成板車,都在市裡面,路又不遠,他還可以幫著安裝和做些售後服務工作,顧客肯定挺高興,他呢,也有口飯吃,你說呢?”
葛佔水笑了:“你都考慮這麼成熟了還問我,這不挺好的嘛,算得上是一石二鳥。可是,你不擔心蘇寶蓮偷東西嗎?她丈夫這一來,不直接用板車拉啦?”
於水淼說:“今天一接觸才感覺到,她不是那號人,再說,我們也不在乎那一兩袋東西呀。”
葛佔水說:“前半句像句人話,後半句就不著邊際了。她要真是家賊,我早讓她滾蛋了。一袋米里有一個蟲子,能吃掉幾粒米?可想起來就噁心。”
解放路上,街燈幽微。
李萬昌倒退著跟褚麗華比劃:“你怎麼小心眼啊,我開玩笑呢!”
褚麗華喝斥道:“離我遠點,唾沫星子濺我一臉。”
李萬昌又跟了上去:“別生氣了,我明天就請你。”
褚麗華說:“大點聲音,我聽不清楚。”
李萬昌又將話重複一遍。
褚麗華說:“你單獨請我,我肯定不去,要請就把全公司的人都叫上,你敢嗎?”
李萬昌忙不迭:“都叫,都叫,只要你高興。”
褚麗華抽出手機,手指尖靈巧地敲擊按健。
李萬昌捂住她的手:“你這是給誰打電話?”
褚麗華睥睨著他:“都打啊,順號打,你請客,我掏點話費應該的,老闆說得好,一個都不能少。你把手拿開——”
李萬昌閃開手,嘻皮笑臉地說:“嘿嘿,咱倆的事幹嘛驚動全公司的人,大家都挺忙的。”
褚麗華啪地合上機蓋:“痛快說,到底請還是不請?”
李萬昌:“請,當然請了,可我只想請你自己。”
看見褚麗華轉身就走,他又追了上去:“我不也是想省點錢嗎,把錢攢下來,咱倆買房子啊。”
褚麗華雙目瞵瞪:“我發現你這個人不僅是個騙子,吝嗇鬼,還有點流裡流氣的——你說清楚,誰倆?”
李萬昌鼻尖泌出汗來:“你,就給你買,我住馬路上。”
褚麗華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