臭鼻子,偏偏這個時候聞見氣味?你再聞聞。狗尿苔就又吸鼻子,說:是那種氣味。兩個人就瓷在了那裡。狗尿苔說:會不會出啥事?牛鈴上來捏狗尿苔的鼻子,鼻子像一疙瘩蒜,捏得要掉下來,狗尿苔出不來氣,臉都憋紅了。牛鈴鬆了手,說:再聞聞,再聞聞!再聞,那種氣味就沒有了。牛鈴說:肯定是你心裡想著有氣味了才聞見了氣味。會有啥事?牛死了,隊長死了,榔頭隊成立了,支書寫材料了,還會有啥事?!殺雞,殺雞!就從狗尿苔手裡要把雞拿過去。雞這時才咕咕咕地叫,撲拉著翅膀。牛鈴說:你還叫喚哩?叫喚啥哩?!扇了一下雞頭,雞被扇昏了,眼睛翻起了白,但立即眼睛又黑了,擰過脖子看狗尿苔。雞在罵牛鈴了,罵過了又在向他求救?狗尿苔一下子覺得雞可憐了,後悔著不該偷了來。他說:要麼,牛鈴,咱不吃了,把雞就圈在你家,讓它給咱下雞蛋?這話一說,雞頭一點一點的。牛鈴說:有肉誰吃雞蛋?取刀去,刀在案板上。狗尿苔說:我不取,雞給咱求饒哩,牛鈴。牛鈴說:雞能求饒那不是雞了!把雞讓狗尿苔拿好,自己在案板上取刀,狗尿苔手一鬆,把雞放開了,雞立即飛到了櫃上。牛鈴生了氣,說:你不想吃雞肉了得是?!提了刀過來抓雞。雞從櫃上飛到窗臺,牛鈴跑到窗臺,雞再飛下來從桌子底鑽過去,一時人和雞就在屋裡跑過來撲過去,雞幾次飛到空中,被牛鈴用關門槓又打下來,雞就在地上翻了幾滾,雞毛亂飄。牛鈴說:你飛呀,你再飛呀?!雞卻再一次飛起來,飛起來便向牆上撞,把自己的長喙撞掉了,跌在地上,又撲拉著翅膀把頭往牆上撞,連撞三下,長著一堆疙瘩絨毛的腦袋就碎了。
帽疙瘩母雞到底被牛鈴煮了,狗尿苔卻一口也沒有吃,牛鈴說:你要吃,你不吃你會對人說是我偷的雞!狗尿苔還是不吃,只喝了半碗湯,喝完胃就泛,咯哇咯哇全吐了。他看著牛鈴把整個雞都吃了,吃相那麼難看,雞肉嵌進牙縫,用手在牙縫裡摳,牙那麼長,他說:你是黃鼠狼子!牛鈴說:不是我吃獨食,那沒辦法,你胃不好麼。
狗尿苔摸黑著回家去,一出牛鈴家的院子,巷道里呼地刮過來一股風,風說:狗日的!風也能說話?狗尿苔沒有還嘴,臉上被風打得火辣辣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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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早晨,反正也沒有人招撥出工,婆就沒有叫醒狗尿苔,狗尿苔其實是醒來很早,就是懶得起來。田芽來借線柺子,又詢問經線的事,末了,從懷裡掏了一沓已疊得平整的大字報紙片讓婆去剪紙花兒,說:咋沒見狗尿苔?婆說:成黑兒的跑得不睡,現在還沒起來哩。田芽說:成黑兒的在榔頭隊那兒?婆說:他哪兒去榔頭隊,只是和牛鈴一塊耍的。田芽說:夜裡不安全,少叫他胡跑。聽說下河灣鬧了幾次狼了,昨兒夜裡有了黃鼠狼子婆說:是六升家逮來的黃鼠狼子跑了?田芽說:不是六升家的,是黃鼠狼子真的迸了村,剛才支書他老婆說黃鼠狼子拉了她家的雞。狗尿苔立即奓起了耳朵。婆說:她胡說吧,她給支書兩三天就殺只雞,是不是嫌別人說,故意要說黃鼠狼拉了雞?支書還在柴草棚裡?田芽說:還在吧。榔頭隊又不是法院,說把誰關起來就關起來啦?婆卻說:咕咕咕。婆是在叫雞。一陣雞的撲騰聲,婆說:又沒蛋,臥在窩裡哄人呀?!田芽,你家雞還下著蛋?狗尿苔還要聽她們說什麼,卻是田芽連聲咳嗽,說:不說啦不說啦。院門就響了。狗尿苔起來.想著得把手電筒還給開石。
婆見狗尿苔一起來又要出門,就惱了,說:你是野獸呀在窩裡呆不住?狗尿苔說:隊裡不開工麼。婆說:不開工你也到自留地去看看包穀長得咋樣?別人家都上過一次肥了,咱一疙瘩糞還沒送到地裡!狗尿苔說:好好好,我到自留地看看去,要不要掐些蔥葉?婆還未說掐不掐,他已經出了院門。
狗尿苔把手電筒還給開石,開石竟然沒提吃紅薯的事,狗尿苔當然也不提,開石卻臉色蠟黃地問:你見到麻子黑了沒?
狗尿苔說:見了,他回來要他的手電簡和一袋面哩。
開石一下子臉全白了,說:他在哪兒,人在哪兒?
狗尿苔見開石認了真,才說:在哪兒?在縣大牢裡。
開石說:你沒見?
狗尿苔說:我想見哩,怕一輩子也見不上了。
開石才說:不得了啦,早上來聲到村裡,說在鎮上聽說的,麻子黑越獄啦。這狗日的能越了獄!他越獄會不會潛回古爐村?
開石的話把狗尿苔嚇了一跳,便沒和開石多說就跑回來。在半巷裡,好多人都在那裡議論麻子黑越獄的事,磨子擔著一擔墊圈土往家去,行運就叫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