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王:還是黑暗。無億無億年之後,烏鴉飛在黑天上,飛也是黑,不飛也是黑,往下落,下面全是煤渣。
咪咪方:是夠沒意義的。聽上去真夠慘的,烏鴉飛在黑天上。這就是你的世界觀?我還以為你很好,結果也就是隻烏鴉。
老王:一顆原子有什麼意義,創造宇宙嗎?·創造宇宙有什麼意義?接納人嗎?抱歉,我不能同意人就是宇宙創生的意義。上帝就是一撒網的漁民。撒開宇宙這麼大網就為撈上幾條人嗎?此上帝共是無聊。抱歉,我要批評這個上帝。我也很想有意義,感到水淹了脖子一直在抓稻草,喊救命,一個彌天大謊飄走就遊向另一個彌天大謊。我遊得越遠,看到的越少。掉進黑洞就是永恆嗎?遇到反物質就能徹底湮滅嗎?生是過往,死也是過往,靈魂——原子也是過往。我不知道何謂終點。我也不認為準知道終點。人說的終點都不是終點。
我和方言坐在小飯館吃飯,上帝站在窗外,穿得像一個武警哨兵。我們同時想起一個老笑話,忍不住笑了。我們盤子裡的菜葉綠得都站了起來,魚在呼吸,肉塊在爬行,湯像深池,蝦在裡面翻身還翻白眼。白牆皮,一塊塊吹鼓。杯子口,一圈圈盤上來。服務員,都瞪著眼睛。我說,這日子沒法過了。
我經常半夜裡開著開著車,路邊的樹都變成了牆。有一天大中午我回我媽家,剛上三環,三環就變成了海濱和沙灘,路邊走的男女都穿著泳裝。有一天清晨我去東四街加油,上一秒正要開進油站大門,下一秒是黃昏,我在路邊車裡醒來,油箱裡已經加滿了油。丟日子。昨兒剛過星期一,明兒又是星期五了。一次去人家玩,天亮出來進電梯發現手機拉人家了,坐電梯又上去,一推門是一公司,一幫人在上班。看看門牌號碼對呀,是二十八鉤。回到電梯口重新進樓道,一推門還是一公司,一幫人在上班。對自己說,別慌,晴天白日出不了鬼。退回電梯口再來,還是一公司。那就是樓走錯了,我記得我下過樓。二十八層哐哐哐坐電梯下去。下了樓沒錯呀,就是這樓,這門口,這保安。再進電梯,看準樓層,鄭重地摁下,哐哐哐上去,出電梯,定睛注視一分鐘房號分佈圖,確實看清了,然後舉起右手,跟著自己右手當一個舵走向二十八鉤,一推門還是一公司。一屁股坐地L,瘋逼了,什麼也不想胡亂推一門,正是我朋友家。二十八J。再看那二十八L。都是“鉤”鬧的。
咪咪方:腦子進水了。
2004年是猴年,閏了一月,叫馬月。馬月婦產科爆滿,生了不少迷信的孩子。
方言說,你本來信佛,和尚傷了你的心。你本來信基督,教會傷了你的心。你本來什麼也不信,自己傷了自己的心。
從現在開始探著脖子一步一高走上小二樓,問我,你們倆幹嗎呢?
我說,他在給我看前世呢。
17
2034年5月12日 星期四 睛
地點:老王家
出場人物:老王 咪咪方
老王:那一年我基本頹了,人類的理想祖國的前途都被我拋到九霄雲外。世界被商人統治,閒下來就看賽跑和踢球,寫書介紹自己的精明和第一次得手。北京忽一天飄白毛忽一天下黃土。我只在8,8那那,王吧,走三角形。我也逮哪兒往哪兒躺,哪兒的音箱壯烈就把頭伸過去,轟腦子。我沒完全把腦子轟平轟壓了箱底轟沒了捻兒是因為方言在那兒比著,我一看見他滿地亂爬,我起來吧我別像他那樣。
我大他更大。他走起來像蛇,盤成一堆臥著像被麻繩捆著的屎。他都快舔自己腳丫子了。
有時候像深海大龜往上游,天熱,我們也不開空調,關著窗戶,身上都是油,他光一膀子,露著白肚皮,肚皮周圍有一堆飄飄蕩蕩的小白手。他管這叫過精神生活。
從現在開始一看見他就悲痛欲絕。她給我打電話,問我們在哪兒。我說,你不要來了,他不歡迎你。
他說,性生活有什麼意思。
他說,從今往後一切書都可以扔了,哥們兒這兒全有——他拍拍胸脯。
他說,什麼人言可畏?我叫他們可笑,可憐,從今後這兒聽不到了——他指指耳朵。
他說,哥們兒見過真理了。哥們兒現在記不住,將來不會老記不住,等哥們兒記住一些,嘿嘿,他笑,哥們兒一根舌頭壓死他們。
看一本書,上帝降靈到某人身上,“好比在靈魂上打下烙印”。他大哭,我就是這樣,我就是這樣。
他拉起我手說,哥們兒都是相信另一個世界存在的吧。哥們兒郜是到過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