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必麻煩陳天,但這不是我應該說的話,隨他們的便吧。他們今天一個傳真,明天一個電話地糾纏著,我則與陳天糾纏不清。
“你那個壞名聲!”
夜裡十一點,陳天開了車到我去交劇本的劇組接我。
“怎麼?”
“剛才還有人問我:陳天現在和哪個女孩在一起呢?”
“你沒回答說:‘和我在一起。’?”
“這不可笑,我不想出這種名。”我說。
“我知道。”
我們兩個都沉默了,各自想著心事,他的手依然拉著我的手。我忽然意識到和陳天在一起對我意味著什麼——在我成為一個有口皆碑的編劇為人所知以前,我會因為這個出名。
我不願意。
“我們以後得注意。”
送我到樓下的時候,他才說,彷彿作了什麼決定。他去接我是為了看看我,送我回家。這些天他一直沒有時間,工作很忙,或者從女人身邊脫不開身,我猜是後者。
“晚上不能給你打電話了。”
“嗯。”
“如果我沒有那麼多無法解決的背景,我們在一起如果後來相處不好,分手,我心裡都會好受一點,但是現在”
他沒必要說這些,沒必要解釋,打住吧。
“我做事不是一個極端的人。”
“明白。”我點頭,努力笑笑。
“給我時間。”
我再次笑笑,手放在車門把手上,我該下車了。
在我逃走之前,他抓住了我,嘴唇貼在我的腦門上,然後,彷彿花了很大的力氣才找到我的嘴唇,輕輕碰了一下又害怕似地躲開了。
我開啟車門,飛快地跑進樓裡。
不知道什麼時候外面起了風,很大,在窗外“呼呼”地響,我在睡夢中聽到了風聲,第一個念頭就是陳天他們今天的公司郊遊會受到干擾,不知為什麼竟有點莫名其妙的高興。四周除了風聲一無所有,不知是怎麼醒來的。凌晨四點半。
陷入愛情的顧城說:“看天亮起來是件寂寞的事。”
我出了什麼問題?
或者我就是無法忍受他對我的態度,太有禮貌,太認真,太有責任心了。因為出乎意料,就更加無所適從。如果他表現得更隨隨便便一點,像個到處留情的標準情聖,我倒會安心。
不是愛上他了吧?
我翻了身,頭埋在枕頭裡。
那才叫可笑呢,總不至於是愛上他了吧?
“絕對不行!”我喊出了聲。
好吧,你喜歡他,做做感情遊戲吧,這個你拿手,他畢竟是個不錯的物件,也算是棋逢對手。如果願意,你可以跟他上床,沒問題,但是,不要愛上他。這總做得到吧!好,就這麼說定了,不許反悔!現在做個乖孩子,睡吧,你能睡著就說明你沒有愛上他,沒什麼好怕吧!只是一個不錯的對手罷了,愛上他就不好了,你知道
我勸了自己兩個小時,樓下街道的人聲漸強之後才終於睡著了。
“你還是個幼女呢。”
“我討厭你拿我當孩子!”
“我沒有。”
“你就是。”
“我想和你做愛。”
“為什麼不?”
“因為對你不公平。”
“我不需要公平。”
“這樣對你不好。”
“你用不著對我這麼小心!”
“你想想,我小心是因為看重你。”
這是我和陳天第一次做愛前的談話。
當然他是對的,等我起身走出門,回到家,被夏夜的風吹涼了發熱的腦袋,也許我會感謝他,也許不會?
不只一次,我們單獨在一起的時候,我聽到他呼吸中傳達出的慾望,那讓我著迷的輕輕的嘆息。我知道我的渴望和我的恐懼一般強烈,我害怕的就是我想要的東西,我在暗自盼望,盼望他是獨斷專行、蠻橫霸道的,不給我任何喘息的機會,讓我的恐懼在渴望裡窒息而死。我在這兒,就是說我願意把自己交給他,我願意服從他,我願意是個傻瓜,不做任何實為明智的選擇。他的剋制,在最初的日子裡曾令我著迷,而在那個夏夜卻不再是美德,而是一種輕視。我掉轉臉不再看他,覺得沒有比這更為尷尬的時刻。
那一刻像是靜止了,我聽得見房間裡的鐘表嘀噠在響,我不知道該如何收場,我沒有經驗,因為這種場面以前從未出現,我應該道歉還是繼續生氣,我該不該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