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益眾,恐益不暇為此矣ˇ名富貴等,平生盡能道是身外物,到此反為主而性命反為賓,奈之何?我與兄相處,惟此一事,故不覺如此。(《李溫陵集》
卷二)
又與從吾
無念來歸,得尊教,今三閱月矣,絕無音使,豈科場事忙不暇作字乎?抑湖中無鴻雁,江中少鯉魚也?都院信使不斷,亦可附之,難曰不便也。此中如坐井,舍無念無可談者。雖時時對古人,終有眼昏氣倦時。想白下一字如萬金,兄何故靳不與耶?
念弟實當會兄。古人言語多有來歷,或可通於古未必可通於今者,時時對書,則時時想兄,願得侍兄之側也,此弟之不可少兄者一也。學問一事,至今未了,此弟之不可少兄者二也。老雖無用,而時時疑著三聖人經綸大用,判若黑白,不啻千里萬里,但均為至聖,未可輕議之,此又弟之不可少兄者三也。若夫目擊在道,晤言消憂,則半刻離兄不得,此弟之所以日望兄往來佳信也。聞霍丘有高中門生,便一往賀,順道至此,慰我渴懷,然後赴京,不亦可歟?萬勿以多事自託也。
《福建錄》《孝第策》冠絕,當與陽明《山東試錄》並傳。“朱紫陽斷案”至引伯玉四十九、孔子七十從心,真大手段,大見識,弟向雲“善作者純貶而褒意自寓,純褒而貶意自存”是也。兄於大文章殊佳,如碑記等作絕可。蘇長公片言隻字與金玉同聲,雖千古未見其比,則以其胸中絕無俗氣,下筆不作尋常語,不步人腳故耳。如大文章終未免有依仿在。後輩有志曏者何人,暇中一一示我,我亦愛知之。世間無根器人莫引之談學,彼不為名便是為利,無益也。
又與從吾孝廉
《經》雲:“塵勞之儔,為如來種。”彼真正具五力者,向三界中作如意事,入魔王侶為魔王伴,全不覺知是魔與佛也。願兄早了業緣,速登上第,完世間人,了出世法,乃見全力雲。
近居龍湖,漸遠城市,比舊更覺寂寞,更是弟之晚年便宜處耳、謂百姓生而六十,便免差役,蓋朝廷亦知其精力既衰,放之閒食,全不以世間事責問之矣,而自不知暇逸,可乎!
《弘明集》無可觀者,只有一件最得意事。昔時讀《謝康樂》,自負慧業文人,頗疑其誇;日於集中見其辨學諸篇,乃甚精細。此其自志學之年即事遠公,得會道生諸名侶,其自負固宜。然則陶公雖同時,亦實未知康樂,矧遺民諸賢哉!謝公實重遠公,遠公實雅愛謝公,彼謂嫌其心雜不許入社者,俗士之妄語耳。遠公甚愛賢,所見亦高,觀其與人書,委曲過細,唯恐或傷,況謝公聰悟如是,又以師道事遠公,遠公安忍拒之!千載高賢埋沒至今,得我方爾出見於世,此一喜也。主摩詰以詩名,論者雖謂其通於禪理,猶未遽以真禪歸之,況知其文之妙乎!蓋禪為詩所掩,而文章又為禪所掩,不欲觀之矣。今觀《六祖塔銘》等文章清妙,豈減詩才哉!此又一喜也。
意欲別集《儒禪》一書,凡說禪者依世次匯入,而苦無書;有者又多分散,如楊億、張子韶、王精、文文山集皆分散無存。若《僧禪》則專集僧語,又另為一集,與《儒禪》並行,大約以精切簡要為貴。使讀者開卷瞭然,醍醐一味,入道更易耳。《華嚴合論》精妙不可當,一字不可改易,蓋又一《華嚴》也。如向、郭注《莊子》,不可便以《莊子》為經,向、郭為注;如左丘明傳《春秋》,不可便以《春秋》為經,左氏為傳。何者?使無《春秋》,左氏自然流行,以左氏又一經也,使無《莊於》,向、郭自然流行,以向、郭又一經也。然則執向、郭以解《莊子》,據左氏以論《春秋》者,其人為不智矣。(《李溫陵集》卷二)
復耿中丞
四海雖大而朋友實難,豪士無多而好學者益鮮。若夫一往參詣,務於自得,直至不見是而無悶,不見知而不悔者,則令弟子庸一人實當之,而今不幸死矣!僕尚友四方,願欲生死於友朋之手而不可得,故一見於庸,遂自謂可以死矣,而詎意子庸乃先我以死也耶!興言及此,我懷何如也!公素篤於天倫,五內之割,不言可知。且不待遠求而自得同志之朋於家庭之內,祝餘之嘆,豈虛也哉!屢欲附一書奉慰,第神緒忽忽,自心且不能平,而敢遽以世俗遊詞奉勸於公也耶?今已矣!惟念此問學一事,非小小根器者所能造詣耳。夫古人明以此學為大學,此人為大人矣。夫大人者,豈尋常人之所能識耶?當老子時,識老子者惟孔子一人;當孔子時,識孔子者又止顏子一人。蓋知已之難如此。使令弟子庸在時,若再有一人能知之,則亦不足以為子庸矣。嗟嗟!勿言之矣!今所憾者,僕數千裡之來,直為公兄弟二人耳。今公又在朝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