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了風景裡的一座活動的雕塑,在此遊弋。這是一個他事先沒法想像的世界。這個世界是純肉體的。人們在一起,把隱私的自慰變成了公開欣賞和群體撫摸。他心裡很明白,自己所參與的這一切,已遠遠地走向了天下大多數人唾罵的極端。他沒等待那幾個英國演員的到來,走出了地下室。
李之白在上述這道肉體風景裡,用身體走一條與人類大眾背道而馳的道路,就像米山擁有兩個妻子一樣,實質上是一場革命。
我詼諧地對李之白說:“你是生物教授,你知道,作為生物,人不需要革命,而是改進。革命太激進,破壞毀滅性太大。革命者本人往往為此付出巨大代價。你這樣為性愛而瘋狂,患上艾滋病,不是把命真得給革掉了嗎?與這種革命一起疼痛的還有社會和家人昂貴的治療費和家人的悲哀。”
李之白點頭稱是,痛苦萬分。他突然領悟了真理似的:“從感染艾滋病毒的途徑來說,相互撫摸倒是不革命的。它不傳染病毒,同時讓那些想釋放性慾的人有亮相和發洩的去處。”
作為心理醫生,我寧願這些人到這種地方去,至少對社會和行為者本人都不造成危害,使他們身心得到某種平衡。我寫這本書時曾去西14街打聽這地方。旁人告訴我這個聚會點已經沒了。我只看見那個像地鐵站似的地下室,大門被一把大大的鐵鎖給鎖住了。我想,它很可能是被警察給取締了。紐約上任市長,下令把許多性場所給關閉了。美國除了內華達州,公開場所並不像國內有些人所想像的那麼性自由或色情。
我跟李之白談到了國內艾滋病的潛在危機。國內官方公佈的艾滋病毒感染人數目前有近百萬以上。但實際感染人數肯定比這個數字要大得多。因為艾滋病的潛伏期可長達10來年,很多病毒攜帶者很可能都不知道自己已被感染,還有些攜帶者則不會讓別人知道,寧可死掉也不會公開求醫。以農村青年為主湧入城市的民工,缺乏性衛生知識,未婚而沒有固定性伴侶,他( 她) 們很可能成為未來中國艾滋病毒傳播的溫床之一。我們華人的公共衛生意識差。目前色情場所也多。婚外情、一夜情和年輕人對性的開放,如果不自我保護,都有可能感染上艾滋病毒。如果中國人不意識到性生活是艾滋病傳染的主要途徑而不加以保護,神州大地上有一天艾滋病氾濫成災,我不會奇怪。在一個充滿愛慾的時代裡,愛慾就是空氣,無處不在。中國防患艾滋病的最好辦法,是有效地利用各種媒介和法律,去監督這些可能走向革命的行為。要不到時已成災禍,就太晚了。
你是媽媽的男朋友嗎
那次我們全家去米山家探望他女兒米雅和米安後不久,安瑪找到了份工作,在新澤西一所高中教中文和雙語教育。後來,雅文也在紐約現代藝術博物館開始了藝術檔案員的工作。兩個可愛女兒,由米山母親幫照看。在外人看來,米山可以安心畫畫了。事實正相反,米山再沒有畫出一張驚人而價值高的油畫。
人一旦有了孩子,生活重心便轉移到孩子身上。總有這樣那樣的瑣事需要米山去辦不可。米雅發燒了不退,米安的手被扭傷了,他要開車帶她們去看醫生;家裡的嬰孩食品沒了,急用,他要去買再說,母親一個人帶兩個寶貝女兒出去散步,他也不放心。母親一句英語都不會說,除了“Hi”和“thank you ”。沒有汽車帶她們出去,母親只能在附近推著嬰孩車走走,況且是推著兩個孩子。米雅快1 歲了,米安比米雅小兩個月。兩個孩子加在一起的重量,有坡度時母親推起來費勁。因此,幾乎每天米山都要開車帶著母親和孩子到公園或兒童玩樂場裡去。兩個女兒非常漂亮,人見人愛。米山每次聽了人們的誇讚,心花怒放,有時覺得這比他畫出多好的油畫都值錢,無價之寶。
然而,現實毫不留情。米山家開銷太大。雅文和安瑪兩人的工資加起來,扣減掉各種稅後,每個月付掉房屋貸款水電等費用後,家裡花錢有點緊。為了日子過得舒暢一些,米山妥協去畫了一些商業畫。
在畫商業畫這事上,安瑪和雅文兩人有很大的分歧。雅文不希望米山去畫商業畫,一心創作純藝術畫,她認為畫商業畫會毀了米山的藝術天地,目前兩個人有工作,日子還能過得去,也算是中產階級小康水平了,以後會好的。安瑪則認為,美國是一個很現實的社會,美國夢只能建立在生活質量上。她舉例,米雅和米安應去學游泳了。現在美國有錢人的小孩從嬰兒時就去上游泳課了,這對孩子的智商開發和體質都很重要。但是現在家裡錢少,這事就不能做。所以,她主張米山去畫商業廣告畫或花布設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