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有。”白玉婉放下報紙,“這兩件文物仲洲曾寫進他的《文物雜談》一書裡。”
“你有印象。”
“印象太深了。”白玉婉顯得很自豪,“這部書稿還是我幫他謄抄的。”
“這部書稿在嗎?”
“在。”白玉婉臉上不知不覺流露出一種惋惜與遺憾的神情,“解放初期,我燒燬了很多有價值的書籍和資料,唯獨這部書稿我捨命儲存下來了。
它,畢竟是仲洲半生心血的結晶喲。”
她從床底下拖出一隻傷痕斑斑的牛皮箱,用鑰匙開啟。裡面是不少書信、影集、畫冊從最底層,她掏出了一隻牛皮紙糊的大信封,抽出了厚厚一疊稿紙。紙張已發黃,發散出淡淡的黴氣。白玉婉娟秀的鋼筆字也變談了,有幾處已經褪色快認不出來了,但書稿還是儲存得很完好。
“看!就在這兒。”白玉婉翻到中間一頁,指著上面一段文字,“這就是有關蔡襄硯臺的記載。”
石亦峰如獲至寶,連忙拿過來看:
蔡襄硯,長20 厘米,寬40 厘米,色如碧雲,紋理妍麗,如同孩兒面、美人膚,為歙硯之極品。宋代大書法家蔡襄,專程去安徽歙縣,方購到此硯。硯的正面中央是橢圓形墨池,硯池底色漆黑,灑滿大小不一的金色小點,猶如夏夜繁星閃爍,故又名“金星硯”。
硯臺右下角有“金星歙石之硯”六個字。硯臺背後是一幅鯉魚跳龍門圖案,刀法純熟,線條流暢,造型優美,構圖新穎,令人愛不擇手。蔡襄得此硯臺後興奮不已,題詩一首:
玉質純蒼理致精,
鋒芒都盡墨之聲。
相如聞道還持去,
肯要秦人十五城。
“這兒,還有這塊硯臺的照片,作為此書的插圖。”
白玉婉又從另一隻大信封裡拿出一疊插圖,大多是照片,整齊地粘在鉛畫紙上,並附有說明文字。其中就有蔡襄硯臺正面和背面的照片,圖案與題字均很清晰。
白玉婉又翻到另一頁,指著圖上的照片說:“這就是那幅《仕女圖》。在文字部分還記敘了一個民間傳說。”
“嗯,這我知道,很早就聽人說起過,祝枝山他們去飯館吃飯,身邊沒帶錢,就當場畫了這幅畫,作為飯錢,是吧?”石亦峰只是久久地欣賞著照片上的《仕女圖》,沒再翻文字稿。
材料順利得到證實,石亦峰和白玉婉都興奮不已,大有如釋重負的輕鬆感。石亦峰一看手腕上的表已過11點,就站起身來準備告辭。
還沒等石亦峰開口,白玉婉就很懇切地邀請:“中飯在這兒吃吧。今天我休息,正好買了一隻雞。我燒汽鍋雞給你吃好嗎?我一個人也吃不掉。”
後面一句顯然是笨拙的解釋。
石亦峰早從白玉婉眼神看出她這種焦的惶惑的心態,拒絕的話,那會深深刺傷她的心。所以他痛快地說:“行啊,可是我沒有帶飯錢,也不可能像祝枝山他們當場畫一幅《仕女圖》來抵飯錢,哈哈。”
白玉婉當然心領神會,也很風趣地說;“以後補也行,利息加倍。”說著她又忙碌起來,動作利索地把白雞斬成小塊,放入紫砂鍋內,配好佐料。
汽鍋放到煤爐上,很快就從尖嘴上噴出吱吱熱氣。
這幾年,白玉婉一直感到很失意,情緒消沉,在人前總覺得抬不起頭。現在心潮猶如汽鍋在翻滾,如果能跟眼前這麼一個親切、溫和的男人生活在一起,她那單調的獨身生活肯定能重新煥發出光彩,她在心底這樣暗暗想著。
汽鍋雞的香氣很快瀰漫整個房間,滿室氤氳。石亦峰已經很久沒有感受過這種溫馨的家庭氣息。甚至連一頓像模像樣的飯也沒吃過。今天,身邊有這麼一個自己曾鍾愛的女人,在為他燒可口的飯菜,他似乎有點陶醉了。
白玉婉瞥了石亦峰一眼,不想去打擾他的思緒。按目前的情況,她與他不可能經常見面,但心裡卻越來越思念他。榮華富貴,如同昔日煙雲飄逝而去,她已深深懂得這是怎麼一回事。對一個經歷過如此動盪生活的女人來說,目前最渴望的是要一個家,過一種安定生活。
雖然,她心中已不再有少女時代那種浪漫的感情火花,但也渴望男人的愛撫。原來,她整個心靈屬於黃仲洲,現在已漸漸為石亦峰所佔據。他,難道看不出來嗎?是不是他也在矛盾、彷徨?是顧慮過去那段歷史、還是害怕黃仲洲又會重新在生活中出現?已經這麼多年了,黃仲洲如還活著,早該找上門了。還猶豫什麼呢?等待什麼呢?幾次對她欲言又止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