奮威軍一路疾進,顯然是不可能帶著這樣沉重的器械,只看那車體上的木杆還殘留著綠色的樹皮,便知是連夜趕製出來。海威昨晚執意要後退三里紮營,原來是為了防止鐵勒注意到營中動靜。想這茫茫草原上,要覓到足夠的木材談何容易,恐怕經此一戰,方圓數十里內,再也看不見半棵樹苗。海威心中有如此盤算,怪不得昨日成竹在胸。
這時投石車已進入射程,車卒們停好位置,便忙著將大大小小的石塊置入尾部的木簍中。待到將領令旗揮動,各自分成數十人一股,肩負皮索手拉繩帶,齊聲高呼牽扯石車。眨眼間數百堅石如天外流星,劃出道道弧線,重重的砸在了鐵勒陣中。
那飛石威力驚人,中者立斃,絕非血肉之軀所能抵禦。有時擦身而過,雖未命中人馬,但憑那在地面砸出數尺深坑的震動,便讓鐵勒射手再也站立不穩。更有些小石彈跳而走,沿途所及無不應聲而裂。
事起突然,鐵勒軍中頓時大譁。北諒軍一輪射罷,對岸已是人馬潰逃遍地狼藉。剛才在雨點般的箭矢中挺立不退的猛士,頃刻間就被這恐懼的武器奪走了勇氣。等到投石車再次發動,饒是鐵勒將領以斬首威嚇,也阻不住部下向後潰敗。
敵軍箭陣方散,岸邊奮威軍立時加快了動作。千餘名善泳將士躍入河中,不顧刺骨冰寒,用繩索拉住橋板,飛快的連線起來。
只費了小半個時辰,幾座浮橋屹立在依輪河上,奮威軍平賊軍旌旗招展,各自穿河而過。這號稱察爾扈第一天險的河流,在十餘日的苦戰後,終於被北諒軍踏在了腳下。
北岸一片悽慘蒼涼,無數鐵勒戰士的死屍,倒伏在戰馬與零落的兵器之中。黃綠交錯的草叢間,時不時出現幾團讓人噁心的血色肉團。被飛石砸裂的刀弓和射成刺蝟的軀體,密密麻麻到處都是。
小心的撥動馬頭,低頭繞過一面斜插在地面的鐵勒戰旗,吳平趕到海威馬前,恭敬的合拳行禮道:“今日得見海大將風姿,卑職實有高山仰止之心。然董大人尚在重圍中翹首企盼,前面又是一馬平川,還請海大將能令部下銜尾窮追,稍解我等心中焦慮。”
海威面帶微笑,輕輕把弄著鞭尾,隨口道:“那是當然。”
不費多少口舌就得到海威的允諾,吳平喜出望外,趕緊奔回平賊陣中,召集人馬向著鐵勒潰退的方向追擊。望著數十面戰旗慢慢遠去,海威整了整面容扭頭道:“克虎,傳我軍令,步兵就地休整,兩個時辰後再出發,騎兵抽出兩萬人,隨平賊軍追擊鐵勒。記住,不可離本隊太遠,一旦敵軍遠遁,立即收束人馬等我到了再說。”
“這”蔣克虎稍一遲疑,便望見海威目中威光暴漲,直壓得他心頭慌亂,忙不迭在馬上躬身答道:“是,大將軍,卑職定依令行事。”
牡丹渡口,聽雪舫中。
圍著一張案几,北諒帝國左領軍衛、揚威將軍柳江風,諫議大夫鐵貞,給事中舒安國,羽林軍統領、驍騎將軍田剴,前路州知州談端午團團而座,各自端著茶杯低頭不語。
几上明燈閃耀,把素淨淡雅的內倉照的格外清雅。早在幾日前,柳江風便邀請他們今日來舫上聽曲小聚。然而等到柳湄娘一曲奏罷,眾人卻誰也沒有起身離去的意思。局勢動盪如此,就是呆子,也知道柳江風請他們過來,決非是聽曲這般簡單。但主人不說話,誰也不願搶先挑起話題。
細細對著掌中那杯龍頂翠碧輕吹一口氣,柳江風望著隱綠挺秀的嫩芽在水中載浮載沉,忽然開口道:“來來來,各位先品品這龍頂翠碧。此乃貢品,皇上賜給了我一盒,今日還是首次啟封。”
幾人愕然望了望,只好伸手將茶盅湊到唇邊。方一靠近,鐵貞禁不住“呀”了起來,他搖頭讚道:“果然是好茶,味清香醇,銀翠相錯,單憑這些已可算是極品。”
小心翼翼的抿了一口,他閉眼品味了半天,又道:“妙!妙!清而奇,醇而香,濃郁中蘊悠然之氣,當真不同凡響。”
聽他這麼一讚,眾人紛紛低頭細飲。不一會俱都舒眉展目,擊節叫好。
田剴性子爽直,當下羨慕的說道:“如此好茶,只有借將軍之福才能嚐到。”
“不然。”柳江風擺了擺手,田剴頓時醒悟道:“對,此乃貢品,便是將軍,想必也難得其一。”
出乎他的意外,聽了這句話,柳江風笑著又搖了搖頭。此時不但田剴鬧了個糊塗,其他人也不免詫異,倒是座中官職最低,剛被柳江風極力保住的談端午有些若有所悟。
“此茶雖是貢品,只要皇上能喝到,不是柳某自誇,弄個一盒兩盒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