邊未必不能抽調人手。就算他見死不救,朝中自有柳兄在,他見識過人心胸坦蕩,必然會派兵北援,這些你用不著操心。”
李邯抬起了頭,眼睛中竟有淚花浮現,他低聲哀求道:“將軍”一伸手攔住他下面的話,董峻背過身去,嗓音有些哽咽道:“莫要多說了,夜色已深子時將至,各位將軍,快去做好準備吧。”
蕭瑟秋風掠過,吹得將士身上的鐵甲越發冰涼。摘去了銅鈴的戰馬,悄聲行進在草原上。然而天上半圓的月亮,無情的將光亮灑滿大地,絲毫也不在意人群中接連不斷的汙言穢語。卷旗息鼓,試圖突襲的北諒騎兵,在鐵勒大營前半里處不得不接受被發現的事實。隨著董峻手中馬鞭揚起落下,萬多名騎兵齊聲吶喊,揮舞著雪亮的戰刀,抱著希望帶著決然衝向了敵軍。
鐵勒人顯然沒有想到居於劣勢的帝國軍隊會不顧天時悍然出擊,起先他們有些驚慌失措,誤以為董峻另有什麼圖謀。無數士卒從睡夢中被踢醒,匆匆拿起刀槍劍盾,拼命阻止帝國軍隊的進攻。一方是誓死前進,一方是決不後退。兩軍人馬,就在營前狹小的空間混戰成一團。
一排帝國騎兵衝了進去,在砍殺了許多敵人後又被更多的敵人砍殺。一排鐵勒士卒頂了上去,在劈倒許多帝國士兵後又被更多的帝國士兵劈倒。雙方的戰線忽而前進,忽而後退,就像一個巨大無比的石磨,貪婪的攪食著血肉。金屬撞擊聲是如此之密,以至於有些士卒在被敵人殺死的一瞬間才發現手中兵器早已斷成兩截。烈馬的悲鳴撕破夜空,盤旋著在光明與黑暗間糾纏不去。此時的每一個士兵,不再把自己看作是活生生的人,而是一杆槍、一柄刀、一枝箭、一塊盾,甚至是草原上最常見的一根野草。
瘋狂了,如果只有瘋狂才能生存,你有什麼理由拒絕?與其選擇正常的死去,不如選擇瘋狂的活著。天開始畏懼,蒙上了厚厚的烏雲。月開始害怕,躲進了雲層把光亮緊鎖。誰能想到,不是因為理智的復活,而是因為黑暗的突然來臨,血腥無比的戰鬥方才有了個短暫的空隙。
終於,有火把亮起。光明痛苦的閉上眼睛,只為他知道,從此將背上罪惡的枷鎖。然而他想錯了,就在那短短一瞬間的平靜裡,鐵勒的將領們總算明白帝國的騎兵是要衝向勒支山脈。不管是狂喜還是苦澀,他們終於在這場看似毫無意義的消耗戰前選擇了避讓,下決心要和董峻玩一場貓捉老鼠的遊戲。雖然某些角落,激烈的區域性戰鬥依然持續,但道路,已在帝國軍隊前方慢慢展開。
當所有活著的戰士衝過了營寨,董峻立刻率領這支已不足萬人的軍隊開始最後一次衝刺。駿馬承受著主人生存的希望,用盡全部精力,把敵人甩開!甩開!哪怕只有千步之遙。
“嘶”的一聲,董峻從甲中內衣上扯下一幅白布,伸指就著坐騎流出的血液急急書了些字。他揚手拋給李邯,沉聲道:“替我交給柳兄,快走,快走!”
來不及細看他寫了些什麼,李邯匆匆將布幅揣進懷內,淚流滿面的對著董峻道:“將軍”
“走!”董峻的白臉忽然就紅了,他掉轉馬頭,再也不看李邯,自行帶著部下向山峰上挺進。李邯“啊!”的狂呼起來,領著畢兒達密丹等人撥馬向著南方瘋狂的衝去。幾點黑影,如星丸跳躍,漸漸沒入無窮的黑暗中。
西北望,
黃沙漫卷蒼茫。
狼煙急,
虜騎猖,
人臣安可坐消亡?
東南望,
山河萬里雄壯。
天欲傾,
國有殤,
斷頭相見又何妨!
“這!這便是董將軍要給左領軍衛的東西嗎?”望著手中帶著黑紅字跡的白布,章揚彷彿看見一個頂盔貫甲的中年書生,於屍山血海中猶然氣度莊嚴傲然挺立。他心中震撼,一雙手也激動的抖了起來。
烈風軍雖然不習慣聽從他的指揮,但精兵始終是精兵,不過五天出頭,他們已經到達了蟠龍峽大營。那些本想向他顯顯威風的軍官們還來不及有所舉動,便被大營中掙扎迎出的李邯吸引了過去。那晚衝過了勒支山脈後,李邯不眠不休,輪流換騎戰馬,在三天前趕回了蟠龍峽大營。按照他的意思,看見營中沒有一個援兵,當即就要前往京師。然而他就算是鐵打的身軀,在多處負傷又幾天沒有休息以後,終於支撐不住倒了下來。痛苦的在病床上熬了三天,這一日聽說烈風軍已經趕到,他強支病體,第一時間見到了章揚。
“是,章將軍,你們大概是前鋒吧,後面的人什麼時候到,柳將軍會來嗎?”強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