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思元故作神秘的笑了笑:“不可說,不可說!”
“說!”丁嵐緊追不捨,絲毫沒有放過他的意思,“我與你傾蓋相交,情如兄弟。也沒聽你叫過一聲兄臺。那軍官是何人,能讓你閣下、仁兄、兄臺的亂叫一氣?”
雙手沒奈何的一攤,林思元見糊弄不過去,苦笑道:“若是說他根本就不是我的朋友,你可相信?”他這話傳開,不但丁嵐方晉,連旁邊側耳偷聽的閒人也齊齊搖頭。林思元旋即合掌一擊道:“這就是了,我說與他只見過一次面你們定不相信,可要叫我說出他的底細我也確實不知道。如此一來,豈不是不可說嗎?反正此人若非失諾之人,早晚會來這裡,到時候你們自己詢問,不比現在逼我胡說好上許多?”懷疑的盯著林思元看了幾遍,確定他果真沒有說謊,丁方二人這才悻悻的放過了他。
眼前的王臺,高不過六尺,卻讓人覺得是那麼遙遠威嚴。漢白玉砌就的階梯,漾著冷冷雪白,在帝皇與群臣之間,劃出了一道無形的阻隔。龍袍上的金色刺繡,折射出道道耀眼光芒,而帝國皇帝蒼老的面孔,便在這無數輝煌下保持著讓人恐懼敬服的儀態。
寬敞的大殿上,迴盪著柳江風有些焦躁的聲音:“西北八百里急報,秋十月十七,西鐵勒籲利碣可汗舉全族之兵,裹帶那瀚、烏克、喀羅等七部落,大舉南下。十月二十五日,監軍費南隨邱鍾所部前出三十里迎敵。二十七日,雙方於貓兒湖附近遭遇。鎮北將軍旋令中軍步兵六萬屯于飛鷹峰,騎兵五萬後撤兩裡,分駐于飛鷹峰下。”
說到這裡,他頓了一頓,抬頭看了眼皇帝。邱鐘的這些佈置,即便在他看來,也是無可挑剔完全正確。而皇帝也似乎很是滿意,只輕輕的嗯了一聲,便示意他繼續說下去。
“當其時,貓兒湖有鐵勒軍前鋒八萬輕騎,我軍步騎合計十一萬。雙方于飛鷹峰附近激戰兩日,互有勝負。到了二十九日凌晨,我軍援兵海威部五萬餘人距飛鷹峰還有兩日路程,董峻所部兩萬餘人則只剩一日路程。而據估算,籲利碣所率領的鐵勒本軍十二萬人離貓兒湖也僅有一日的路程。”唸到這裡,柳江風的聲音忽然艱澀起來,他嚥了咽喉曨,接著慢慢讀到:“二十九日卯時將盡,鐵勒前鋒忽拔營後退。已整軍待戰的邱鍾部見勢即尾追不捨,兩軍於貓兒湖以北四十里處糾纏了數個時辰。正午時分,籲利碣所部突然逼近戰場。以輕馬利矢,迅速包抄了我軍左右兩翼。邱鍾以營中輜重結陣,採取守勢。戰至傍晚時分,中軍為鐵勒精騎連續十五次衝擊突破,定北將軍血戰陣亡,全軍遂成崩潰。”
“什麼!敗了?”皇帝勃然色變,口氣中盡是震驚。“他既然知道援兵將至,籲利碣又離他不遠。為何輕棄重地,致全軍於死地?”
憤怒的聲音響徹了大殿,話音裡壓抑不住的火氣震得群臣懾諾,都把目光轉向了柳江風。
柳江風的臉上抽動了幾下,卻在皇帝震怒的聲音中鎮定說道:“據逃回來的將領報稱,當日鐵勒前鋒後退,邱鍾欲待董、海二軍齊至,再拔師北上。但費南認為機不可失,強令邱鍾追擊,兩人爭執到最後,費南以代天子監軍為由,終於調動全軍。”
皇帝忽然沉默了下去,監軍費南本來就是他一意孤行派去的。然而卻沒有想到,這個有忠心沒謀略的中侍竟然在最關鍵的時候,做出了要命的錯誤決定。大殿周圍沉浸在死一般的沉寂中,大臣們低頭左右對視,卻沒有人敢於在此時出聲指責費南。
“那麼,後來呢,既然邱鍾陣亡,以海威董峻的兵力,恐怕無能抵擋籲利碣的攻勢,鐵勒人現在攻到了哪裡?”長久無語後,皇帝終於帶著疲倦悔意打破了凝重的氣氛,再次出聲詢問。
第四章廷爭
到了人人幾乎絕望的時候,柳江風的語調卻又洪亮起來。“此戰敗北,邱鍾與費南盡皆陣亡,十一萬大軍有五萬人或戰死或被俘,另有兩萬人逃散,餘下約四萬殘兵南撤七十餘里,於三十日午後與加速前進的海威軍匯合。得知邱鍾兵敗,海威當機立斷,捨棄了鎖天關、攬月峰等六處關隘,直退到一線嶺才依仗天險,整頓全軍,與鐵勒軍形成對峙。十一月初二、初三、初四接連三天,西鐵勒全軍齊至,猛撲一線嶺,試圖一舉叩開邊防。海威以中軍精銳踞於一線嶺最前線,左右二軍不時發動反擊。當其時,亂雲齊聚,天光黯淡。將士浴血以報國家,謀臣竭智以盡忠誠。海威身受五矢,猶披甲巡營,部卒表裡俱奮,皆有死戰之志。戰至初五,海威軍傷亡約兩萬餘人,殲滅鐵勒軍也達三萬之眾。到了午間時分,海威將前、後二軍盡數丟擲,放棄陣地,冒死反撲西鐵勒大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