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四人中,最活躍的人自然是凌荷。她高聲談笑著,思路極富跳躍性,從梵高為什麼要割自己的耳朵,到果農如何給蘋果樹剪枝,中間還穿插一些黃色笑話,也不管聽眾的反響如何,自己先笑得花枝亂顫,豐滿的胸脯劇烈抖動著,熱浪衝天。孟菲真有些擔心,擔心她們的司機大喬意志不夠堅強,被這股熱浪衝昏了頭,從而把車子開入山溝裡。
接下去,話題被凌荷轉到了那次“主題派對”。她向大喬描述著那次聚會的有趣,說到了那些茶藝先生,那個五四青年式的“最佳茶博士”,最後自然要說到那一晚被選出來的兩位美女。凌荷對大喬說,“真遺憾你那幾天出差了,錯過了這麼好玩兒的事情。”
大喬終於開口了。這是他上車後第一次開口說話。大喬說,“我哪裡遺憾啊,那晚的美女這不是都在車上嗎?”
彷彿是大喬的聲音把紅葉從虛飄冥想之中喚醒,她總算收回了放出很遠的目光。紅葉坐正身體,並伸出一隻手拍了拍坐在前面的凌荷,用不容置疑的口氣說,“停車,我出去一下。”�車子很聽話地減速,然後緩緩停在了路邊。
紅葉一把抓住孟菲的手腕,不由分說把她拖了下來。
紅葉拉著孟菲衝下公路,深一腳淺一腳地在枯草叢中奔跑,最後來到了一片種著果樹的山坡背後。
孟菲回身望去,已經看不見路邊那輛白色轎車了,便收住腳步對紅葉說,“你要累死我呀!好了,現在你可以方便了。”
紅葉以手按胸,嬌喘微微,臉上泛起淡淡的潮紅,有些興奮地說,“什麼方便呀?我是為了說話方便。我想問你,你沒發現什麼情況嗎?”“什麼情況?”孟菲一頭霧水。紅葉眼波閃動著,“你說說看,那個大喬,是不是凌荷那幅肖像畫上的男人?”
孟菲微微一怔。“啊我說呢!我說怎麼覺得這個人有些眼熟?原來是這樣啊!”
紅葉得意地笑了。她肯定地說,“沒錯!就是他!我第一眼就看出來了。”
“你把我拖下車子跑這麼遠,就是為了證實這個?”
“你知道的,”紅葉有點發窘地說,“我這人心裡擱不住事兒,藏不下疑問。”
孟菲心裡有了一點疑惑。她覺得紅葉的興奮有些不對勁兒。就算證實了大喬就是那個畫中人,這又有什麼呢?只不過是凌荷畫了那個男人,而那個男人又給凌荷開著車子。他可能是她的模特,或者司機,或者情人,也可能數任全兼,然而這跟紅葉有什麼關係呢?重新回到車上時,孟菲心想,這個紅葉啊,該不是看上了凌荷的男人吧。
紅葉回到車上後,一改先前的沉默姿態,變得愛說愛笑了。好像先前是丟了魂,而剛才又在山坡上找回來了。�
他們驅車前往的山在距市區不過二十公里處,叫仙水山。近幾年因為仙水牌礦泉水俏銷本市,知名度便高了起來,正可謂山不在高有仙則名。人們喝著甘爽清冽的山泉水,自然會想到應該去探訪一下仙水的龍脈。因此,這座不高的小山連同山下不大的村莊漸漸成為市民們雙休日出遊的首選。但現在是冬季,遊人比較罕見。凌荷對大家說,這個季節的山最有看頭了,因為色彩不是單純的綠,而是更富有層次。
車子駛離了公路,沿著彎彎的山道拐進了一個小村莊,便在村口停了下來。那座不算太高的仙水山就立在眾人眼前了。果然有一條細細的水流從山上蜿蜒而下,山泉水在一條長長的石縫間流淌,小村的農舍就沿著這道水流次第分佈開來。山溪與這個小村莊的關係,就像是哈爾濱與松花江,或者是巴黎與塞納河。
一行四人沿著水流的方向往上走。孟菲是第一次來仙水山。孟菲發覺這山裡的空氣非常透明。天空藍得那麼純淨,純淨得像未涉世事的孩子的眼睛。山上的色彩相當豐富,並非人們想象的那樣肅殺,在這初冬的季節裡,這仙水山彷彿留住了四季的記憶,有未曾消退的綠,有明快富足的黃,還有熱情自信的紅。
紅葉不禁大聲讚歎道,“我要是有錢了,就在這村裡買套農舍,每到週末就躲到山裡清淨一下。”
凌荷指著不遠處的一個院落對大家說,“看到前面了吧,那個有白色柵欄的院子,就是一個畫家買下的。現在很多人都來這兒買房子,這裡快成度假村了。”
“聽說前幾年一兩萬就能買下一個小院。”大喬介面道。
“是啊,現在不行了,據說要三五萬呢。”凌荷說。
下了車後,孟菲和紅葉再也沒有私下談論這個男人,但她們都在心中暗暗肯定著,他就是畫布上的那個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