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在石塊鋪成的山村小路上,頭頂是白亮亮的冬陽。陽光下的樹枝和草葉閃爍著不真實的光的微芒。紅葉的心境一片恍惚。十年前那個夏日的午後,她坐在姨媽家的小院裡,半仰在一把藤椅上讀著一本英國人的詩集,偶一抬頭,就看到了那個男人。那個男人半裸著,微黑的面板包裹著一塊塊堅實的胸肌;他的臉也是微黑的,只有嘴唇顯得紅潤,像一朵危險的花,或者是一處意外的傷口。
大喬並不是十年前的那個男人,但他們看上去太像了!
大喬個子很高,肩背寬厚,四肢比例也很勻稱,大約不到四十歲的樣子,整個人看上去挺舒服的。紅葉感到遺憾的是,現在是冬天,人們都穿著很多衣物,實在無從判斷他的胸大肌的豐滿程度。
大喬似乎話不多,只是舉著相機幫女士們拍照。他們一路走走停停,欣賞著村子的景緻,果樹啊,石磨啊,看門的狗啊,還有曬太陽的老婦等等,看什麼都新鮮。
凌荷對大家說,“一會兒我領你們去看一看那個畫家的房子,裡面裝飾得非常特別。”
就在這時,凌荷的手機響了。她走開幾步,對著手機嗯啊了幾聲,待返回來時,帶著一臉的歉意說道,“真對不起啊,我有點急事必須馬上趕回市裡。”大喬忙說,那咱們回去吧。凌荷一臉難色地說,“這怎麼好呢?大家還沒開始上山,不是掃了興致嗎?”孟菲提議讓大喬送凌荷回去,她們兩人留下來繼續玩。凌荷立即說不行,她說,“把你們兩位弱女子留在山裡,我怎麼放心呢?要是被人搶去了可怎麼辦?要不然這樣吧,我開車回去,大喬留下來陪你們,你們玩夠了再返回市裡,晚上我們一起吃飯。”凌荷伸著手對大喬說,“把車鑰匙給我。你一定要代我照顧好兩位小姐啊!”
眾人還沒來得及做出反應,凌荷就快步向停在村口的車子走去。剩下的三個人互相看著,孟菲首先說話了,她對大喬說,“你去送她吧,我們兩個沒事的。”紅葉也說,“是啊是啊,我們不用照顧。”大喬望著凌荷的背影,看著她豐腴的身體鑽進車子裡,看著白色的賽歐緩緩起動,並很快消失在一片果林的背後,他才慢慢開口道,“怎麼?二位小姐對我這個保鏢不夠信任?”�
女畫家凌荷駕著自己的白色賽歐,賓士在寬闊無阻的鄉間公路上。一抹得意的微笑在她臉上瀰漫開來。車裡的音樂舒緩地流淌著,是許美靜柔柔的歌聲:陽光總在風雨後。
凌荷是故意離開的。她沒有事。沒有什麼人讓她放棄遊山玩水的樂趣,也沒有什麼事情急等著她返回去處理。這一切都是她設計的。一切,包括今天的出行,包括她邀請的遊伴,也包括她的藉故離去,都是她事先設計好的。
人生需要設計啊,凌荷對自己說。設計有著雙重含義。一是設想和計劃,比如修橋,造樓房,或者更加宏大的工程;還有一層意思,那就是,設定下計謀。而生活中更需要的是第二層含義。
人生需要設計。三十八歲的女畫家堅信這一點。然而,這並不是她自己的發明,而是承蒙她的老師的指點。
她曾經就是老師設下的一個計。她學畫的指導老師,是一位頗有名氣的油畫家,當然,在她剛剛拜他為師的當時,他的名氣還不怎麼樣。那時,她剛入美院,黃毛丫頭一個。她的老師便利用了她。先是親自利用了她的身體,然後又勸導她把自己香脂般誘人的女孩兒之身奉獻給他的朋友們。油畫家的朋友多是些畫商和美術評論家,甚至,還有一個外國人。凌荷在老師的指導下,在一個個藝術商人的身軀下一天天成熟起來,她的畫也變得一天天大有長進。不過,收穫更大的還是她的老師,他出名了,且名氣如日中天。凌荷一直認為,他的出名是她身體的功勞;她不是他的模特,但她是他人生的一項設計。只是,他似乎不肯承認這一點。他們後來終於反目了。當他的名氣已經大到不再需要她時,他就拋棄了她。他曾冷冷地對她說,你以後如果畫不出來,就去當人體模特吧,反正你的身體已經不在乎讓更多人看見了。
凌荷後來終於想明白了,就不再恨她的老師,甚至,她還覺得應該感謝他,因為,他畢竟盡到了老師的職責,教會了她如何面對生活。她學會了設計人生。
設計人生,需要的不僅是智慧,還要有足夠大膽的想像力。
最初的設計難免帶有模仿的痕跡,有時,還是十分笨拙的模仿。比如,她繼續跟畫商或搞美術評論的人睡覺,為了能把自己的畫賣出去。漸漸地,她發現,這條路走起來十分艱辛,佈滿陷阱。她曾帶著自己的畫到星級酒店去找外國人。有意思的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