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部分(1 / 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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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公道:“何以見得?”徐君猷道:“此時節蛇蟲蟄伏在地,不曾出來。那兇手偽造毒蛇噬咬症狀,意欲誤我等耳目,可惜忘卻蛇蟲有時節之變。”蘇公手捋鬍鬚,道:“若此傷痕乃是兇手偽造,可見兇手深諳毒蛇習性,尋常人等,斷然無有此般手法。若其深諳毒蛇習性,又怎會犯此大忌?”徐君猷一愣,遲疑道:“蘇大人如此言語,認定此事非是人為?徐某益發糊塗矣。”蘇公道:“萬事萬物,雖有常理,但亦有悖常理之時。看似有悖常理,實則又在常理之中。”徐君猷不解道:“蘇大人此言何意?何謂看似有悖常理,又在常理之中?”

蘇公道:“白樂天任九州司馬之時,登廬山,暢遊大林寺,時值暮春,江南芳華菲盡,而大林寺桃花嫣然盛開,白樂天見此情景,大感驚奇,遂寫下《遊廬山大林寺》一詩。只道是:人間四月芳菲盡,山寺桃花始盛開。長恨春歸無覓處,不知轉入此山中。細讀此詩,頗有意味,‘人間四月芳菲盡,山寺桃花始盛開’,此為何也?似是有悖常理,實則在常理之中。廬山山勢甚高,自下往上,由暖變涼,雨水亦變異,山上桃花因之而變化也。”徐君猷道:“言到此詩,徐某曾聞沈存中沈大人論述,他道:士氣有早晚,天時有愆伏,諸越則桃李冬實,朔漠則桃李夏榮,此地氣不同也。只是蘇大人言及此些,與朱溪之死有何干系?”

蘇公道:“蛇蛙因寒而蟄伏,因暖而出洞,此是常理。若如山寺桃花一般,地氣變異,蛇蛙蟄伏亦會變之?”徐君猷悟道:“蘇大人言之有理。那蛇定是因氣暖而甦醒,故而襲噬朱溪。”蘇公四下細細察看,近得床榻前,見得白布棉枕,便取過棉枕,枕下並無一物,翻轉來看,卻見白枕面上有些髒跡皺痕。蘇公辨認,似是指痕,正疑惑時,卻見棉枕處墊被露出一段絲綢。蘇公掀開枕頭,取出那絲綢,置於掌上,卻原來是一方綢帕,綢帕上繡有兩隻蝴蝶,張翅飛舞於數朵花上,惟妙惟肖,甚是精緻。綢帕散發絲絲清香,蘇公聞得香氣,不由嘆息一聲,又去掀那棉被,猛然唬得一驚:只見那被褥下赫然盤著一條竹葉青蛇!

徐君猷驚詫不已,驚退數步。蘇公尋得一根短杆,小心挑撥那竹葉青蛇,那蛇一動不動。蘇公又撥弄數下,但見那竹葉青蛇稍有動彈。徐君猷疑道:“此蛇甚是遲鈍,怎生咬人?”蘇公道:“此刻如此,之前未必如此。”徐君猷思索道:“蛇眠於洞穴內,何故至此?”蘇公道:“徐大人問得是,此便是朱溪喪命緣故,此蛇斷然不是自行爬將至此。”徐君猷皺眉道:“莫不是有人將僵蛇塞入朱溪被褥之內,待朱溪上床就寢,那被褥內熱熱和和,僵蛇漸而甦醒過來,欲爬將出來,朱溪或有察覺,從而驚觸毒蠱,那蛇便噬咬朱溪脖頸,朱溪迷糊之中或未在意。待毒性大發,疼痛難忍,滾將下床,掙扎而死。”

蘇公手拈鬍鬚,道:“此蛇至此,或是朱溪自攜帶來,或是他人塞入,前者甚少可能,如徐大人推論,或是他人有意為之。”徐君猷道:“朱溪為人和善,頗有聲望,甚人慾加害於他?”蘇公道:“但凡謀害,必有其意圖,只是我等尚無從知曉。”徐君猷然之,道:“凶身定是朱先生熟識之人。”蘇公思忖道:“自殺還是謀殺,尚無法定論。當先令仵作勘驗屍首。”徐君猷然之。二人出了書房,至廊階邊,有書院先生過來詢問情形。徐君猷嘆息一聲,實情相告,又令先生好生看護,待仵作前來驗屍。

庭院中約莫有十餘人,其中先生模樣者四五人,其餘皆是學子。徐君猷正與溫七言語,似是交代書院事宜。蘇公環視書院,但見樓閣廳堂、竹林草坪,草坪端頭有一堵白牆,牆面上書著“立德、修身、勤學”六個大字,每字約莫七八尺見方。蘇公暗自感嘆:蘇某見天下書院甚多,如臨江書院這般規模者,確實少有,又以立德、修身為本,此朱溪先生真知灼見也。若我大宋各路州府縣郡皆如此重教興學,何愁我大宋不強?

蘇公感嘆之餘,但聞得兩位先生言語,一人道:“齊先生神色疲倦,莫不是又熬夜不成?”另一先生正是齊信禮,連連搖頭道:“哪裡熬甚夜?昨日頭昏昏然,一早倒頭便睡了。一覺醒來,天色大亮,至此頭兀自有些昏然。”那先生嘆道:“我等每日與書卷為生,常年累月,心勞甚重,又少於行動,故易多生內疾,不可小覷,故需加心留意,修身養性,調理內外。”蘇公聞聽,不由思索起幾位因病英年早逝的好友來,心中暗自感嘆,忽瞥見一位先生偏頭張望,臉上悄然閃過一絲冷笑。蘇公疑雲頓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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