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
——凌隊長,為什麼非要整葛建元呢?一個幹了三十多年刑事偵查工作的老刑警,對證據上這種非常明顯的缺陷,竟會如此沒有辨別力嗎?顯然不會!
雖說,徐五四也是個有十年警齡的老民警了,可在刑警隊還算是個新同志。對凌隊長其人,只識皮毛,未識筋骨。但總的來說,對這位嚴厲有餘溫和不足的頭頭兒,他一向是敬畏的。對刑事偵查這套活兒,凌隊長的經驗之豐富,常會給你一種深不見底、沒有窮盡的神秘感。如果說現在的年輕人不喜歡承認權威的話,那其實只是不喜歡那種官封的權威和老掉牙的權威,而凌隊長在人們心中目中的權威之所以顯著那麼自然和牢固,大概就是因為它並不僅僅出於“行政成份”的緣故吧,於英雄講話,“凌隊長搞刑偵,整個兒一個‘老油子’!”
可油也不能油得沒邊兒啊,還講不講法律的嚴肅性了?
這大概是他頭一次動搖了對這位權威的迷信,他覺得凌隊長的“油”,似乎也不是什麼令人崇拜的本事了。邪門歪道!
回到組裡的辦公室,徐五四坐在桌前一語不發,心裡憋得象燒了火一樣難受,連組長過來同他打招呼都沒注意。
“啊?”於英雄咧咧嘴,“也得讓我們喘口氣啊,到現在連午飯還沒撈上吃呢。”
組長還是呼呼叨叨,一點也不可憐他,“那有什麼,幹咱們這行,就得打著餓飯的譜兒,要不然別幹。”
於英雄翻翻白眼兒,依舊吭吭卿卿不痛快。徐五四悶聲說了一句:“我去吧。”
組長愣了一下,不知怎麼忽又改了主意,“嗅嗅,你們還是先吃飯,先吃飯,我另找人去吧。”見五四懷疑地看他,便笑笑,“不是讓你專門搞葛建元的案子嗎?”停一下,用輕了一倍的聲音又說:“要不,你再找凌頭兒說說去,鄭媛這案子倒是真缺人,你看,鄭媛的班主任大前天就從上海參觀回來了,到現在還沒顧得上找她談呢。”
這還用得著再往下問嗎?徐五四當然領會了。就因為他在鄭媛案的現場上罵了受害人家屬——鄭媛的父母,到現在他想為鄭媛出點力,盡點責任,人家還不讓呢!
組長是知道他的脾氣的,吃苦受累不含糊,就是不能受委屈。心裡越不是滋味兒,索性把話題扯開了。
“怎麼著,現在到底有沒有線索啊?”
“咳,難啊。”組長認真地坐下來,一副從頭說起的架式,“其實兇手並不是老手.巧就巧在,犯罪的現場恰好是一片硬焦渣子地,指紋、鞋印都取不到;遺留物也沒有;孩子的褲帶子是扯開了,可實際上並沒有造成的事實,所以連精斑什麼的也找不到。法醫的鑑定結論很簡單——機械性窒息死亡,犯罪工具也是就地取材的,就用小孩兒脖子上的紅領巾那麼勒的;屍體解剖也沒發現什麼異常,胃裡光是有點餅乾,還沒消化呢,估計兇手就是用餅乾把孩子從屋裡引出來的。沒辦法,偵查方向定不下來,就得鋪開來查,一鋪開,人手又不夠,現在連作案的時間範圍都縮小不了。你去清河農場那天,我們又分析了一下屍體現象,屍斑是到那天下午四點鐘才有滲血、指壓才不褪色的,你算算,遇害的時間只能是在頭天晚上八點以前,所以現在關鍵是要查清孩於那天是什麼時候離開半夜時。有人者見那天傍晚六點鐘’左右有個男的把孩子從學校領走了,可至今查不到這個人的一點線索。我們已經根據目擊者的描述,繪製了這個可疑男人的刑事畫像,別說,長得還有點象你呢。現在也只好這麼大估摸,作案時間差不多在晚上六點至八點之間。”
“不,”徐五四面色沉沉地站起來,“應該定在七點至八點之間。”
組長擺擺手,“也不能把時間範圍估得太沒餘地”
“七點鐘我還在鄭媛的家裡呢,是我給她吃的餅乾。”
“你?”
“我就是領走她的那個男人!”
徐五四從分局走出來,正是晚上下班的時候,街上人多得打成團兒。他隨著黑壓壓的腳踏車的潮流,沿著狹窄的馬路,昏昏噩噩地往前擁。
壯麗明既然已經回來三天,媛媛的事她準知道了。一個心愛的學生,竟然是這麼個死法,她心裡是什麼滋味,那是不用問也能想得到的。杜麗明和他一樣,也是個多血質的性格,順勁兒就大喜,擰勁兒就大怒,逢上什麼悲喪事,大概也比別人難過得更厲害些。好在她並沒有看見媛媛的屍體,不然她會一輩子忘不掉那種刺激。
那種刺激,他自己也忘不掉。媛媛的屍體顯得那麼纖小、細弱,在她家門前那片硬焦渣子鋪成的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