坡地上,可憐巴巴地躺著,臉白白的,小鼻子依然天真無邪地朝天翹著,眼睛平靜地閉著,象甜甜入夢一樣,看不出一絲暴虐的痕跡,甚至使你總覺得她還會醒來。可愛的孩子,連死神也不忍把血光和猙獰留在她的故。
媛媛,你夢見了什麼?夢見了藍天?太陽?夢見了想要“嫁給你”的牛牛?還是夢見了叔叔的大蓋帽?你看,叔叔今天把大蓋帽帶來了!
對了,叔叔是抓流氓的,是保護你們平安長大的。想到這兒徐五四的鼻子都發酸,他算個什麼好警察!那天晚上居然放心大膽地把媛媛一個人仍在周圍都是荒地的屋裡走了,起碼的警惕性,起碼的責任心,哪兒去了?
在那個陽光刺眼的殺人現場上,閃著寒光的鋼捲尺在媛媛的前後左右拉來拉去,照相機喀喳喀喳響個沒完。大家的臉上沒有一點表情,一個個活象外國蠟像館裡的人模子。擔任現場勘查總指揮的凌隊長聲色冷淡,慢騰騰的語氣就像在張羅著一件很普通很家常的事情,“左邊,看著點左邊,注意焦渣子上有沒有外來物等產目屍體條A部部頷一” 延。目遠望;看熱鬧的人家凝固不動的一面牆,連工地上那個大吊車的吊臂上都趴著人。徐五四的淚珠子在眼眶裡哆咦,心在心窩裡打顫,那些人圍在這兒,不過是看個新鮮,看個好奇,如此而已。誰肯為這孩子哭一聲?她原來也是個活鮮活跳的生靈啊!不要說這些圍觀的路人,就是他們這些人民警察們,不也都象機器人一樣,心早就麻木了嗎?也許警察本來就不需要什麼激情熱血,只要有軀幹四肢,能機械動作就夠了。那些個被殺的、被打的、被搶的、被侮辱的,見得太多了,要是天天都象他現在這樣傷心難過,受得了嗎?就說他自己,如果死的不是媛媛,能有這種痛心疾首的失職感嗎?說到底,他自己也不是個好警察!
他那天的任務是作現場訪問,而他的腦袋卻亂得象一盆漿糊,總也不能專注。
面對被採訪的證人,他幾乎是機械地問著例常要問的問題:“是您報的案嗎?您是什麼時候發現屍體的?”“早上發現的,早上六點半,我來接工地上的早班,我每天上班都從這斜坡過去,這兒抄近”“您呢,您是新新小學的負責人?”“是的,我是新新小學的副校長兼總務組主任,食堂、財會那攤事也歸我管。我平常都是住在學校的,因為我家遠,我家就住在”“對不起,清簡單點,我想問的只是昨天晚上”昨天晚上只有傳達室的電話有人接了,傳達室那電話其實也是電話局才安上的,而且還是走了個後門兒才安上的。呢,這事不詳細說了,還是重點說咱們的問題吧,昨天晚上傳達室是老陳頭兒值班,老陳頭兒這人有點耳背”“請再簡單點,昨天晚上幾點鐘接的電話?”“晤——挺晚的了,怎麼著也能有八九點鐘了吧。你想想,我都洗完腳了嘛,我每天八點半準時洗腳,天天如此,不洗睡不著,咂,我又扯遠了。電話是孩子的父親打來的,問孩子是不是還在學校,我說不在了。孩子每天是由班上的杜老師接送的。杜老師最近到上海學習去了,不過這事她一定會安排好的。社老師這個人脾氣雖然衝一點,可對工作還是滿負責的,對孩子也好,有一次”“好,謝謝您了。哦,您是工地上的值班員嗎?您昨天晚上有沒有發現什麼異常現象?”“沒有。”“有沒有所補什麼聲響’“真沒有。”“您是”一連串的詢問,一連串的貢巴言.;不同的表情,不同的語氣,在他面前輪換著。他自己也是證人,昨天,是他最後一個和媛媛在一起的。
該問的人間完了,徐五四朝媛媛家的屋子走去。證人在他身後嘰嘰咕咕議論開了:
“可不是嗎?這地方四面不著,天黑了大人也沒幾個敢走的,別說小孩子了。”
“這房子怎麼不拆呀!怎麼回事?”
“咳,釘子戶,還不是死賴著漫天要價,想撈一套大單元唄。”
“貪心不足,倒把孩子賠裡頭了。”
“噴噴,唉——”
證人們的議論象在烈火上摔破了一個油瓶子,在他心裡砰地炸開了。他膝蓋拼命哆驚,想忍忍不住,踉踉蹌蹌來到用白灰標出的現場保護圈內,看見他最後要訪問的那兩個當事人——媛媛的父母,抽抽噎噎被人從屋裡扶出來,他就象一個失去了理智的醉漢,猛地衝過去,聲音哆嗦著:
“現在你們哭啦!現在知道難受啦!你們早幹什麼去了!”
也許是他的叫喊太瘋狂太尖銳了,站在斜坡上的刑警、法醫、勘查的見證人,還有那一對兒哭得半暈的父母,全都驚愣住了,整個現場沒了聲響。最先有所反應的是凌隊長,用壓低了的惱怒的聲音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