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38年底,盧作孚回到了久別的重慶。一下船,他就驚訝地看到,重慶人口爆滿,各種方言在這裡匯成了一條方言的河流。六七百萬人遷移到四川,重慶猛增至100多萬人。交通擁擠,住房緊缺,許多人露宿屋簷、街頭巷尾。
必須趕緊疏散難民。這個念頭在盧作孚的腦子裡一閃,定格了。於是,1938年冬到次年春,民生公司的主要工作之一就是疏散難民。
戰時的交通運輸難題又擺到了盧作孚的面前。船隻不但不夠用,更主要的是柴油緊缺。民生公司46只輪船中,有32只是靠柴油為燃料。我國不能生產柴油,全依靠進口。戰爭爆發後,運輸線被切斷,柴油沒有了來源。幸虧盧作孚早有預料,在武漢撤退時,收集購買了4000多噸柴油,可是宜昌撤退耗去了一半,剩下的燃料只夠使用半年時間。如果不早圖他策,半年之後,民生公司的輪船將全部停航!川江這條戰時的大動脈將不能流動,這勢必影響到抗戰的進行。
盧作孚意識到事態的嚴重性,極早地預見到必須建造~批新的燒煤船來替代以柴油為燃料的船。
盧作孚的遠見卓識,總是一般人無法相比的。早在南京、武漢撤退之前,他就購買了2000多噸五金器材,儘管數量並不大,但還是很可觀的。因為這批五金器材可以暫時滿足民生公司船隻的維修,若建造新船就遠遠不及了。於是,在宜昌撤退時,他又極早有預見性地收購了一批馬力小、效能差的小船達60多艘,準備利用這批船隻來進行改造,以解決鋼材不足的難題。
盧作孚一面組織民生公司向四川各地疏散難民,一面加緊一改造輪船的工作。
改造任務自然而然地落到了民生機器廠的肩上。民生機器廠在戰前是個不大的修理船舶廠,但對改造舊船卻積累了一定的經驗,尤其是在1933年打撈“萬流”輪後,改造成功,取得了寶貴經驗,開始對不適於川江航行的船隻進行拆毀、改造。
這次工作進展速度極快。短短几個月,一批改造的燒煤船就投入了運輸的佇列。緊接著,民生公司又開始了新船的建造。
第一批新船的建造計劃是,建造15只中型的燒煤船,兩隻吃水淺的柴油船。
為實施這一計劃,民生機器廠在盧作孚的親自指揮下開始了擴建。
為適應戰爭的特點,盧作孚指示民生機器廠“向地下發展,向四處疏散”,以便在戰時能正常工作。
宜昌淪陷後,切斷了四川通往湘境的交通運輸線。中國的抗戰生命線——滇緬公路成為唯一與國外溝通的運輸線。
川流不息的汽車隊在滇緬公路上蠕動,將抗戰物資源源不斷地送往各抗日前線。但是,四川卻沒有通往雲南的公路。
盧作孚決心修築兩條公路,以解決戰時的緊張運輸。
第一條公路是從三鬥坪,經鄂西山區,入湘境,使之與長江上游的航運相連線,形成一條水、陸聯運線。
第二條公路是在川南,從瀘州,穿貴州西北部,直抵雲南囗益,同樣是一條水陸聯運線。
這兩條公路在極短的時間內搶修完成,被稱為抗戰時期的兩條大動脈、在這兩條大動脈上,國外的援助源源不斷地送到大後方,又源源不斷地送到各前線。
到1939年夏末,中國的抗日戰爭進入了最艱難的時刻。德國佔領波蘭,迫使英法對德宣戰,德軍已陷丹麥、挪威,佔荷蘭、比利時,橫掃法國。日本與德意法西斯遙相呼應,向東南亞各國虎視眈眈。英國迫於日本的壓力,關閉了滇緬公路,卡斷了中國唯一可接受外援的生命線。中國的抗日戰爭開始陷入孤立無援的境地,不得不依靠大後方的物力來維持抗戰。
交通運輸問題更加突出,必須儘快地建立四川的公路網。
任務,再一次落到了盧作孚的肩上。
傾盆大雨中,一輛汽車“嘎”的一聲停在一處簡易的工棚前。從車上跳下4個人來,踩著泥濘,進了工棚。
“你們是什麼人?”
一個人披著雨衣大聲問道。
“交通部盧次長來視察川中公路。”司機大聲答道。
“什麼?”
司機不耐煩地重複道:“盧次長來視察。”
問話的人是工段長,他半信半疑地上下打量著,竟一時不知哪位是盧次長。
盧作孚撣了撣身上的雨水,問道:“這裡有技術人員嗎?”
工段長這才緩過神來,判明問自己的就是盧次長,忙答道:“有,有一名工程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