泡湯。人既有本事,偶然的意外之災稍加防範,是足可以挽回的,這樣一來,豈不是既可以挽救以至成全一個有用的往來戶,又可以收回欠債,何樂而不為?
另一個加工商,是重慶當地的叫做天德封的洗房。這家洗房與古青記也是有往來的,既有門路,也有經驗,但是資金並不多。市場的變化是無情的,價格的漲落也是難測的,而每每變化的受害者必是那資本脆弱者。有一段,重慶的鬃價不斷下跌,直跌到每擔接近五百元,經不起大風雨的天德封生意日促,已欠下了古青記一萬多元無力償還,再要這麼繼續下去,用不了多久,或者只要古青記依時催債,那麼也就只有破產乃至自殺一途了。正當天德封的掌櫃呼天不應呼地不語,急得如同熱鍋螞蟻團團轉的時候,債主找上門來了:古耕虞打發人知會他立即去一趟。完了!怕這一天,這一天終於到了。可怕也得去,反正已註定了破產,躲是躲不過的。誰知,古老闆主動再借給他更大的一筆高達幾十萬的現錢!——絕不是玩笑,古老闆的態度十分親切而鄭重!
看看天德封掌櫃驚愕得一時無語的樣子,古耕虞毫不隱瞞地說:
“鬃價就要看漲了。”
天德封掌櫃才略一省神,漫應了一句:
“哪”
古耕虞繼續說明道:
“你用我放給你的這筆錢,立即動手收購一萬擔生鬃,越快越好。然後替我加工成熟鬃,我寧肯照現行行情每擔高出一百元收購,就是說按每擔六百二十元付給你貨款。”
聽了這些話,本已省過些神兒來的天德封掌櫃又陷入了極意外的驚愕之中:不提債——借大錢——用他的錢買鬃再那麼高的價賣給他!——用他的錢還他自己的債——用他的錢為別人再賺他的錢?!——這是他經商以來,莫論經過,連聽也沒聽說過的!然而這些又都是真的,素重信譽、一向重然諾的古老闆說得那麼認真!
天德封掌櫃感激與高興得連聲稱謝,在接得放錢的票據後,他才冷靜下來,說出了心裡話:“說老實話,除非賴帳,我是還不起這筆錢的!如今還清你的債,而且會賺一筆錢,是你用你的錢還了你的債,又把我從破產的邊緣救了回來,我會一輩子都感激你的!”
不幾天的功夫,天德封就收足了生鬃,而且精心加工成熟鬃,賣給了古青記,速度之快,質量之好都是前所未有的。當然,古耕虞也是照原議付款,算帳結果,天德封不但用這批熟鬃償清了古青記的前後兩筆債,還從古青記獲得了一些利潤。其實,古耕虞也沒有吃虧,因為憑他的觀察與嗅覺,已確切地把握了市場動向,斷定沒幾天鬃價就會上漲,而且上漲幅度會不斷增大,他看準這一時機,實際上就等於用舊債做為勞務費委託天德封於漲價前搶先購進一批好豬鬃,而那筆眼見得無法收回的舊債也當即變成了付用的活款,既收了豬鬃,又提高了聲譽,使天德封在日後的經營中一心報效,變成可靠的往來戶。
他從來不相信半封建半殖民地的舊政府會有什麼“包青天”。因而,他對商業糾紛一向是靠他的聰明才智去解決,堅持不求官,卻去“告官”,甚至為了保護同業利益而去告官。
前文交代過古耕虞的競爭原則,本著他的原則,重慶的幾十家向他起釁的老字號倒了,又趕走了巨熊與洋商,而重慶的一些與他“和平共處”的字號,如鼎瑞、祥記、和祥三家山貨號卻得以生存。大約在一九三四年前後,重慶經營豬鬃的商號,古青記父子公司之外,也就只剩下這三家。商海無情,市場經濟的發展本身就是優勝劣汰,弱沒強存,一種經營決不會總是大幫哄地趕下去,因而剩下的這三家,也只由於古耕虞刻意扶持才得以剩下的。
這三家鋪面不大,資金不多,也一直沒有有意地去與古青記勢不兩立,可在市場的激烈競爭風暴中,他們也是苦苦掙扎,搖搖欲墜,古耕虞要想吞併他們只是因利乘便,舉手之勞;就算古耕虞不聞不問,他們也苦撐不得多久而自消自滅。應該說,不管古耕虞願不願意,都得在競爭中拚鬥,儘管他多數是後發制人,總站在“理”上,可樹大招風,平白地還難免物議,何況擊敗了那麼多勢必因此而更仇視他的人呢?古耕虞後來說:
“倘若任由這三家垮下去,那樣,我就必然成了同業的怨府,說我把別人的飯碗都搶光了。不管是不是我搶的,人家都必然這麼說。更重要的是三家之中,不乏能人。倘若沒有出眾的人才,是絕不會維持到那個時候與那種局面的,人才難得,因而,我一定得設法保住他們,我不能孤軍作戰。沒有幫手。”
在三家堪堪瀕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