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碰到一樁難事。”梁士詒聲音很輕,但每個音符都充滿憂鬱。“半年前,我在董事會上建議在長江下游的安徽蕪湖設個分行,董事們一致透過”
“這樣的提案哪有理由不透過!”周作民的口氣使人一聽就覺得他的讚歎是由衷的。“多有遠見卓識的提議啊!那裡的茶葉貸款和押匯業務都大有可為!咱們搞金融的就該向那樣的地域開拓!”
“只可借”
梁士詒欲言又止,轉過身來摁著周作民的肩膀說:
“聽說你是江蘇淮安人,安徽和江蘇毗連,那裡可有熟人?”
周作民不由激動起來:總經理終於想到了我,並對我寄有希望,十多天來的努力總算沒白費!他按捺著興奮,回答說:
“在安徽我暫時沒有熟人。不過,要是需要,透過關係,認識些人不會太難。總經理有用得著我處,我隨時恭聽驅使。”
於是,梁士詒立刻委派周作民前去安徽,並說:
“那就派你去‘砍’,‘砍’成了,蕪湖分行經理就由你兼任。錢,你大膽花,實報實銷,只要辦好就行。”
“當不當經理我無關緊要,完成您的重託才是頭等大事。大海口我不敢誇,讓那姓倪的老丘八點個頭的門路還是能找到的。”
周作民見到了徐樹錚。他們一見如故,一談便是三個鐘頭。徐樹錚很驚訝,周作民竟然如此投他脾氣,“緣分不淺呀!”他暗暗感嘆著並慶幸自己派汪志農結交拉攏周作民的做法是多麼正確。
徐樹錚無論如何也意想不到,周作民來見他以前專門琢磨了他幾個小時!周作民的一言一顰一笑,都事先作過預演,只揀他徐樹錚喜歡的愛聽的上,“要甜的端蜜罐,要酸的拎醋瓶”。於是,徐樹錚委派汪志農幫助周作民辦理一切事務。周作民從汪志農那裡得知了一些訊息。
周作民眼睛一亮,心中大喜:終於找到了突破倪嗣沖的切入點!只待搞清倪嗣沖集團的人際關係,便能操掌勝券。
蚌埠。安武軍總司令兼安徽省督軍倪嗣沖會客室。周作民與汪志農、汪甫閒談,話很投機,有說有笑。半個時辰前周作民才被兩位姓汪的領到這裡,等候倪嗣沖會見。周作民來皖四天了,還未見倪嗣沖。不是求見倪嗣沖困難,而是周作民不急於與倪嗣沖對話。他入皖後並不忙於拜訪這個求見那個,只問何處風景最好,何處名勝值得一遊,彷彿酷愛遊山玩水的騷客文人隨心所欲地揮灑逸緻閒情。
四天來,周作民只讓江志農引見一人:汪甫。他們只談了兩次話,每次都未超過一小時。汪甫問:
“銜命來皖公幹,為何不先見督軍?”
“有兩個原因:一、倪督軍年老體弱公務纏身,不好隨便打擾;二、見您汪鎮守使和見倪督軍無異。”
只此一言,即令汪甫眉開眼笑,心比蜜甜。
汪甫,倪嗣沖的親戚,剛過而立之年便當上皖北鎮守使,在皖軍握有實權,將領中數他最年輕。他聰穎好學,既有軍事才能又有政治頭腦,且喜詩詞歌賦,文章也寫得不錯,很受倪嗣沖器重,也深得徐樹錚賞識,被倪嗣沖視為股肱,並作為繼承人栽培。他的話在倪嗣沖那裡很佔地方。所以他有幸被周作民作為第一個會見人選。這時,汪甫陪著倪嗣沖進來。周作民迎上鞠躬行禮。有關文章這樣記述了他們這次會見的談話。倪嗣沖握著周作民的手說:
“讓你久等了,很抱歉。”
“督軍公務繁忙,晚輩本不該打擾,只是在京都時,段芝老(即段祺瑞,其字為芝泉故稱)和國務院秘書長徐公樹錚君以及和其他知名人士特別是軍界政界要員對倪督軍讚譽有加,稱頌不已,使得晚輩早聞督軍大名,心中仰慕已久,今日既然得便來皖,倘若錯過良機,不來拜謁求教,將會遺恨終身,再者,晚輩離京時徐秘書長曾反覆叮嚀代向督軍問候,所以,便不揣冒昧,只請督軍鑑諒。”
“這幾日總聽汪督辦和汪鎮守使稱讚周先生博學多才,年輕有為,今日得見,方知兩位言之不謬,周先生果然瀟灑倜儻,氣度不凡。”
“督軍過獎了。”
“請用茶。”倪嗣沖禮貌周到地向客人打手勢。
“好茶,好茶!不是龍井,也非碧螺春鐵觀音哪產的?”
“就是敝省安徽呀,黃山毛峰,又稱猴葵,已頗有名氣了呢。”
“是嗎?”周作民讓驚訝的表情略作誇張。“作民孤陋寡聞,讓督軍見笑了。”沒等對方有所表示,他繼續說,“這可是寶呀,中國人外國人都喜歡享用的佳品,只不知產量有多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