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川新津縣古家村是劉永好的第二故鄉。他十七歲就插隊到這裡。那時,他對許多事情都似懂非懂,也弄不明白是怎麼回事,便像作夢似的,來到廣闊天地這個大有作為的地方。
古家村是個貧困村,用老百姓的話說,是“兔子都不拉屎”的地方。當地農民每天從早幹到晚,才能掙二角七分錢。他們這些從城裡來的孩子連農民一半的活都幹不上,能掙多少錢呢!生產隊長照顧他們,給一半工分,也就是一角四分錢。孩子們剛下到這裡,什麼都沒有,什麼也不懂。暫時給他們倒出一間房,通長一大鋪炕,能睡十幾個人。從中間用秸杆編成的蓮子糊上牛皮紙隔開,男、女生各住一間。
剛下到農村,都是一些十幾歲的城裡孩子,不懂什麼是生活,怎麼過日子。他們有米一鍋,有柴一灶坑,用完了就一無所有。到了青黃不接的時候,他們就餓肚子,有時連鹽都沒有。他們白天要下地幹活,晚上睡在冰冷的坑上,一天三頓只能光吃飯,沒有一點菜,連鹽也沒有。日子一長,怎麼能受得了。實在忍不住,就跑到老貧農家借點鹽,回來化成鹽水,大家用鹽水就飯吃。
那時,他們多麼想吃頓菜呀!有一天,集體戶的戶長對同學們說:
“咱們已經有一個月沒有吃菜了,下地幹活覺得渾身無力。今天咱們都體半天,去山上找野菜,回來再到老鄉家借點鹽,咱們用野菜醮鹽水,改善一頓生活,飽餐一頓如何?”
大家聽了,都高興地跳起來。留兩名女同學在家做飯,其餘的人都上山找野菜。十點多鐘就回來了,大家歡天喜地地美餐一頓,只見十幾個人都圍在鍋臺邊,每個人手裡都拿著頭號大碗,碗裡的飯都是兩碗扣在一起,像小山似的,吃起來都碰鼻子。野菜醮鹽水不知怎麼那麼好吃,平日裡嘰嘰咋咋的聲音不見了,大家頭不抬、眼不睜地往嘴裡忙活兒著
“戶長,咱們休半天吧,大家痛痛快快睡半天。”
戶長也覺得渾身疲勞,於是就滿足了大家的要求。這一覺不打緊,一直睡到第二天早晨,還是貧協主席來敲門,把大家叫起來的。原來,頭一天沒有上工,貧協主席是集體戶的名譽戶長,就覺得很奇怪,以為孩子們累了休一天,也是人之常情。第二天,早晨上工,老戶長見孩子們又都沒來,便覺得不對頭。急忙趕來,叫開門,見都躺在炕上不起來,便上前挨個叫。大家好容易支撐起來,把老戶長嚇了一跳。只見各個都腫得變了樣,老戶長問道:
“你們幹什麼去了?怎麼變樣了?”
有一個同學吃得少,中毒較輕,便把頭一天的事說了。老戶長一聽,馬上到外屋察看野菜,一看就喊起來了:
“你們這些孩子,什麼都不懂,這哪是野菜!這種山菜有毒,你們都中毒了!”
說著,便往門外走去。
多虧老戶長髮現得早,他找來赤腳醫生,又用當地的一些土辦法給大家解了毒,沒有幾天同學們都復原了。
古家村雖然窮,但山裡人心地善良、樸實。知青得到他們很多照顧,那些往事都一一記在劉永好的心田裡。他很早就暗下決心,等自己有能力的時候,一定要讓這些樸實、善良的山裡人過上富裕日子。這個理想隱藏在他的心裡多年了,一直不能如願。
現在,他毅然決然地退了職。這不啻破釜沉舟。這一步已經豁出去了,就是天大的困難擋路,也只有拼老命往前闖。
弟兄們籌劃著在古家村辦一個“奇異電子廠”。這也是劉永好多年的夙願。
兄弟四人分頭籌備,首先就是資金問題。那是80年代初期,中國的老百姓普遍生活水平低,籌集資金談何容易。他們幾乎跑遍了所有的親戚朋友,想盡了一切辦法。
在那些日子裡,劉永好沒有白天,沒有黑夜。黎明之前,小路那樣清涼、溼潤。他穿過草原,穿過密林,在那垂拂雙肩的樹枝下行走。那時,天地為一種寧靜的暗灰色所籠罩,四處靜悄悄的。不久,一線晨光,像火燭一樣在東方燃燒,一切暗夜朦朧,倏然逝去。這時,才有人走動。沒多久,人們看到那紅珊瑚球似的冉冉升起的太陽。於是,從深深樹叢中傳來鷓鴣的鳴聲。這時,那小路更加明亮了。劉永好的步子更快了,他的褲腿已經被露水打溼半截了。
那些日子,劉永好不知哪兒來的那股勁頭。他不知疲倦地奔波著,在灰濛濛的大道那邊,秋天的原野遠遠地伸展著,一望無際。田野上空,一條條煙似的雲彩靜悄悄地飄動著。微風在田野上悄悄地吹過,它翻看著羽毛草和乾草莖,又悄悄地飛向河邊。微微潮溼的青草在早晨的寒氣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