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錢給我!”
“露露!”媽尖叫了:“他手上有刀!他要殺人啦!快去找提妮!”
要是提妮不在家怎麼辦?
不會,提妮從來就不出門。
我應該說什麼?
我站在走廊上動彈不得,感覺就像我已經站了一輩子似的,耳邊聽著爸媽兩人對吼。我快步跑下斑駁的樓梯,來到提妮的公寓門口,雙手握拳用力敲門,希望聲響能蓋過電視的聲音。我繼續用力敲,最好整棟公寓的人都能聽到。最後是提妮的小兒子來應門。我衝進房子裡,看到提妮在客廳裡看“神機妙算”,手上燙著她先生的內褲。
“我爸手上有刀。”我說。
“把你弟看好!”提妮對著大兒子說,然後把熨斗的插頭直接拉掉,沒費事切掉電源。
我們跑出公寓大門的時候,提妮對著家裡的兒子大吼:“留在家裡不準出去!”
快步跑上樓梯,我心裡還在想是不是要再找別人跟我們一起回去。應該可以找福特先生吧!他一個人住,沒結婚、很老,不過他是男的;雖然爸總是說他是同志。
不用了,不需要找其它人。爸爸喜歡提妮,一定會聽她的,提妮會讓爸冷靜下來。
我和提妮跑回我家,提妮跑過客廳到廚房的時候我就在她後面。開啟的櫥櫃門是爸爸剛剛的傑作,櫃子裡面是我們綠白相間的碗盤。溼熱的風從窗戶吹進來,吹動窗簾,也把壞掉的門吹得搖來晃去。
媽媽倒在地上,綠褐相間的塑膠地板上面到處都是血。提妮跪在地上,抓起寬大的圍裙一角壓在媽媽的胸膛上,那處鮮血快速湧出的地方。
提妮抬頭看著我:”打給查號臺。”她的聲音不穩,”要他們叫救護車,還有警察。”
我低頭盯著媽媽,拜託不要死掉。
“去啊!露露。”
我跑進媽媽的臥室,電話就在床邊,粉紅色的,是公主用的電話。梅莉躺在媽媽床上,床罩是粉紅色和灰色的條紋。
媽媽要是看到到處都是血一定會尖叫到不行。梅莉身上那件蚱蜢連身裙從中裂成兩半,但是黃色的蝴蝶結還綁得好好的。
1。露露 一九七一年七月(6)
爸就在梅莉身邊,鮮血從他的手腕上流下來。
“電話打了沒?”提妮從廚房大吼。
我從床頭櫃拿起電話,小心不要碰到媽媽的床,心裡明白她不喜歡我這樣。
露比婆婆坐在桌邊喝黑咖啡,吃薄片吐司配白乳酪。這是外婆的早午餐,現在我們是給外婆管。媽媽的葬禮已經過了一個星期,就在我的生日那天。不過誰都沒提那件事。我給自己做了一個奶油橘子醬三明治;這是屋子裡面我唯一知道應該怎麼處理的食物。
葬禮後,我每天都在問外婆可不可以帶我去醫院看梅莉,可是她每次都說不行。想到我的小妹妹一個人在又大又冰冷的白色房子裡面,我就無法呼吸。
“我們今天可以去嗎?去醫院?”咬著三明治的時候我這樣問。
“拜託,今天不要再讓我難過了好不好?”外婆啜了一大口黑咖啡,好像在強調一樣。“護士把梅莉照顧得很好,我看到了,這我可以保證。”
“那什麼時候可以去?”
“很快啦!或許明天席拉阿姨可以帶你去。”
“席拉阿姨不會去的。”我說。況且,我也不想跟席拉阿姨去。複雜的情況碰到媽媽的姐姐,只會變得更糟糕。
“她會,她會的。” 露比婆婆長嘆了一口氣,不停地掉淚。
“可是梅莉現在自己一個人。”我已經在哀求了,”她會怕。”
“她整天都在睡覺。”
“拜託啦!婆婆,拜託你帶我去看妹妹好不好?”
“你夠了沒!”露比婆婆拿起紙巾一角在水杯裡沾溼,揩著我盤子四周的麵包屑。”你妹什麼事都沒有。不是告訴過你一萬次了嗎?現在別再提了。難道你看不出來你又讓我的偏頭痛發作了嗎?”婆婆用手按著太陽穴。
我對所有的警訊置之不理:婆婆的聲音變大、焦慮地清理桌上的麵包屑、手按摩太陽穴、像發狂一樣用力擦桌子。”梅莉不應該自己一個人待在醫院裡面。”我說。
“夠啦!這還不都是他害的!”婆婆兩手抓住一頭染成紅色的頭髮,好像要把頭髮扯掉似地用力。“怪物!那就是你爸!你爸是怪物!”接著婆婆用力拍桌子,力道之大,讓我的麵包從盤子裡跳起來、她杯裡的咖啡也灑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