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笑笑,說,“英國社會特別講禮儀,講紳士風度,享受慣了彬彬有禮的時候,領教一下粗魯的滋味也是一種人生體驗。你看,很多人自己體驗了還不夠,還得成群結隊地把家人和朋友叫來一起感覺。漢林飯店是惡名遠揚,吃客也就專奔惡名而來了。再有,這裡吃飯兩英鎊起價三英鎊封頂,保你吃飽吃好,這個價走遍全城不會有第二家。”
江薇頓悟,不能不為這種別出心裁的思路叫絕。中國人真是太精明瞭,開餐館不僅做進了中國文化,而且做進了英國文化。
“好了。”徐漢林說,“現在咱們談正事。關於林萍的情況我給你們提供的資料都講明白了,我對你只提一個要求,如果你要與那些人談判,那時候你必須提前通知我。如果你出了麻煩,我無法向朋友交待。”
“我明白。”江薇問,“那些人具體指什麼人?”
“女神夜總會,在紅燈區。”徐漢林說,“林萍一直在那家夜總會做舞女,她的工作卡就在那裡。”
“林萍來你這裡吃過飯嗎?”江蔽問。
“說不準。”徐漢林搖搖頭,“我沒見過她,見了也認不出來。據說她從不與華人來往,很少說話,這座城裡知道她底細的人沒幾個。”
“你是怎麼知道的?”
“我這兒是什麼地方?”徐漢林笑著說,“有錢的人來吃感覺,沒錢的人來吃實惠,英格蘭人、蘇格蘭人、日爾曼人、大陸人、臺灣人、香港人、三教九流什麼人沒有?說句吹牛皮的話,只要是你存心想知道的事,華人圈子裡就是有人偷偷放個屁我也能給你打聽出來。”
江薇開心地笑了起來。
晚上八點多,徐漢林將江薇送回旅館。分手時,他把一張名片交給她,並囑咐:有事就按上面的號碼打電話,晚上最好不要外出。
徐漢林的名片上除了飯店經理的頭銜之外,還有三個職稱:
曼徹斯特溫州天主教會理事、僑商聯合會理事、溫州同鄉會理事。江薇出國不久就知道了,誰加人社團組織越多,誰的頭銜越大,那麼他所捐出的款額也越高,幹僑團講的是自願奉獻,是為公益事業賠錢。而“理事”這個職稱通常是隻捐錢不管事,代表一種精神和威信。
等徐漢林的汽車開走了,江蔽回到自己的房間,將門上的牌子翻到“請勿打擾”的一面,關上門。
洗去了一路風塵,她吹乾頭髮,穿著寬鬆的睡衣,泡了一杯
熱氣騰騰的綠茶,將屋裡的大燈關閉,站在窗前一邊飲茶一邊俯望曼徹斯特的美麗夜景。她的思緒不由自主地在倒轉,從羅馬到海口,從海口回到北京,回到與夏英傑相處的那些日子,她意識到,她從來沒有真正瞭解夏英傑,她們之間原本就是有區別的,時間越長,這種區別越明白,決不會因為一時一地的得失而改變。
她為自己能有今天而慶幸、而滿足,現在她只想重新認識夏英傑,從中受到一些啟發。夏英傑似乎永遠都是那麼淡泊,卻又時常在關鍵時刻表現出超人的遠見、果敢,這裡面肯定有一種本質上的、值得破譯的東西。
入睡前,她對明天見到林萍後應薇慎重使用的語言進行研究,她擔心也許是很平常的一個詞、一句話就會引起不愉快的事情發生。想著想著迷迷糊糊就睡著了。
四月七日早上,江薇把自己修飾了一番之後,連早飯都沒吃就出發了,在路邊叫了一輛計程車,告訴司機:去維蘭特街十六號。
不知是她的這句英語不夠地道還是因為講得太快,司機沒有聽明白,又問了一遍。江薇索性把英文字條遞給他,司機這才懂了。汽車行駛了二十多分鐘在一幢陳舊的公寓樓前停下,這座樓就是十六號。
江薇付過車費,找到公寓管理員詢問,並出示了自己的證件和林萍的照片。管理員是位四十多歲的胖胖的英格蘭婦女,她看過照片後告訴江薇:林萍住在九樓九0四號。
江薇及時將地址記下來,這才上三樓,敲響九0四號房門。
停了一會兒,門開了,一個年輕女子穿著睡衣披著一件外套睡眼朦朧地打量來訪者。她,就是林萍。
“不認識啦?”江薇友好地說,“想想,在海口機場。”
“你?司機?”林萍下意識地脫口而出。
“是我,夏英傑的朋友。”
聽到“夏英傑”三個字,林萍像突然遭到雷擊一樣呆住了,感到渾身的血液驟然冷卻、凝固,感到頭暈目眩、四肢乏力,臉色變得煞白,那驚恐的表情無異於聽到了死刑判決的聲音。
她呆了一會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