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英傑問:“為什麼在這兒下車?”她的意思是,已經黑了,應該先訂旅館,然後訂機票。
宋一坤說:“我在想,你該回家去看看。火車站隨時都能買到高價票,如果你今晚上車,明天就到玉南了。你這次回來總是個機會。”
“不,”夏英傑搖搖頭說,“現在沒有那種氣氛。”
“我也這麼考慮。”宋一坤說,“其實,我們現在誰都不便走動,所以什麼都不要做。如果你不去玉南,我的意思是你直接回羅馬,不必陪我回海口。”
夏英傑說:“這不合情理,容易使人產生問號。”
宋一坤說:“你和江該都出來了,羅馬的公司沒人怎麼行?
這就是原因。義大利人是以旅遊名義來的,總得花點時間擺擺樣子,充其量在電話裡用暗語報告談判結果,決不會談細節。我需要你趕在義大利人之前見到葉紅軍,為下一步葉紅軍順理成章地來海口見我打基礎。這一點很重要,忽視不得。”
夏英傑下意識地四周看了看,夜色中的天安門廣場在點點燈火的輝映下顯得更美麗、更壯觀了,人們悠閒地漫步、觀賞,他們兩人站在人群中一點也不顯眼,非常自然。
她問:“我對葉紅軍說什麼?”
宋一坤說:“我委託義大利人向葉紅軍轉達我的決定,我決定從承諾給葉紅軍的三百萬酬金中扣除一百五十萬,以此做為他對背叛所支付的代價。”
夏英傑說:“葉紅軍既然做了,就根本不指望再得到報酬,他聽到這個訊息不會有任何反應。”
“問題就在這兒,”宋一坤說,“你告訴他,他的反應要激烈、要氣憤,要迫不及待地來海口找我理論。”
“你真那樣做嗎?”夏英傑問。
“這對他的前途有好處,總得先保腦袋。”宋一坤的語氣不容質疑,而後淡淡地說,“如果不出所料,將來的場面應該是他的,咱們也不必在一時一地為他論長短。”
夏英傑會意,點點頭。
宋一坤說:“如果葉紅軍得到義大利人的轉告之後反應平淡,見到你以後再來海口,那就完全變味了,而義大利人的嗅覺非常靈敏。”
“我明白。”夏英傑說。
“就目前而言,整個局面就得勞你從羅馬發號施令了。”宋一坤歉疚地說。接著,他向夏英傑佈置了回到羅馬後必須做的事情——
一、從現在起,葉紅軍不再介人江州工程,立即轉入自身的、純粹的商業活動。
二、通知葉紅軍,讓他穩住“執行人”的情緒,重申我方的承諾,我們將在近期認為安全的時候付款,避免節外生枝。
三、通知孫剛,一旦維也納的某家公司與他談判資金及條件,要全部接受並執行。
四、產權交割後,立即請專家將皮革廠內除主辦公樓之外的全部建築炸平,清理乾淨。對收留下來的原皮革廠職工暫不做工
作安排,繼續培訓。
五、在股份公司董事會名單沒有確定之前,王海和孫剛不得以任何藉口來海口。在股份公司正式註冊之前,王海和孫剛一同來海口。
六、江薇下一步重點辦好四件事。一是採訪方子云的詩友,蒐集材料。二是調動社會關係,策劃、出版、宣傳方子云的詩集。三是以羅馬文化公司的名義向馬坊村捐款五十萬元人民幣,修建小學。四是代表宋一坤去上海見趙洪,還清三十萬元的借款和利息,取回借據。同時去看望劉金龍,給他留下五千元錢。
“至於你自己,”宋一坤看著她的臉說,“你得平下心,靜下氣,把《遙遠的救世主》寫完,然後休息一段時間,準備寫方子云。寫方子云可得要點功夫,多一寸就曝光了,少一寸就沒意義了,這事非你莫屬。”
“聽得出,你現在就開始劃句號了。”夏英傑笑著說。但她笑得太假了,太失真了,她想裝出一種淡然的豪氣,卻更使人感到辛酸、慘然。她生硬地笑著,而滿眶的淚水早已將她的內心一展無遺。
宋一坤極認真地望了望滿天的星斗,笑著神往地說:“不知道我能不能化成蝴蝶兒,像梁山伯那樣。”
夏英傑怎麼也沒想到,從宋一坤嘴裡居然會說出如此詩情畫意的語言,而且有如此的想像力。她無法自禁地“哈哈”笑出聲來,這次是真的笑了。
不知是宋一坤的灑脫感染了她,還是她從笑聲中突然領悟了什麼,她的神情漸漸變得嚴峻起來,她用衣袖抹了一把眼淚,完全忘了這個動作是否有失她一貫的儀態和風度,她壓抑著欲喊欲叫的聲調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