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一排排的僧人還在打坐、冥想。微風依然涼爽而溼潤,在它的吹拂下,火光仍舊忽明忽暗。
閻摩站起身來,不知怎的,他突然知道了自己要找的人在哪裡。
他從僧人中間穿過,踏上一條通往樹林深處的小徑。路面十分平整,顯然經常使用。
他看見一座紫色的涼亭,不過裡邊空無一人。
他沿著小徑繼續往前走,直到樹林漸漸變成了原野。這裡土地溼潤,一陣薄霧在他周圍升騰起來。不過在三輪明月的照耀下,一切依然清晰可見。
小徑向下延伸,藍色和紫色的樹木變得低矮而糾結。路旁的一灘灘積水上漂浮著無數銀色的鱗狀殘垢。沼澤的氣味直往他鼻孔裡鑽,一簇簇灌木中,各種奇異的生物喘息著,聲音此起彼伏。
從他身後遠遠地傳來一陣歌聲,他意識到那些僧人已經醒來,正在林中活動。他們完成了自己的任務,將所有人的意識結合起來,造成一個幻象,讓他以為他們的首領是不可戰勝的。這吟唱或許是一個訊號,一直傳到——那兒!
那是一大片空地,他就坐在正中的石頭上,全身沐浴在月光中。
閻摩拔出彎刀,朝他走去。
在二人相距二十步時,對方轉過頭來。
“你好,哦,死神。”他說。
“你好,如來。”
“告訴我,你為何而來。”
“我們已經決定,佛陀必須死。”
“可是,這並沒有回答我的問題。為什麼你要來?”
“難道你不是佛陀嗎?”
“人們稱呼我佛陀、如來和覺者,還有許多其他的名字。不過,對於你的問題,答案是否定的,不,我不是佛陀。你已經成功地完成了自己的任務。今天,你殺死了佛陀。”
“我必須承認,我不記得自己做過這樣的事,也許我的記憶力真的大不如前了。”
“真正的佛陀名叫善逝。”對方回答道,“在那之前,他的名字是罹得。”
“罹得!”閻摩輕聲笑了,“你是想告訴我,罹得不僅僅是一個被你說服而放棄自己任務的劊子手嗎?”
“很多人都是被說服而放棄自己任務的劊子手。”坐在石頭上的人回答道,“罹得自願捨棄了任務,成為道的追隨者。就我所知,他是惟一一個真正覺悟的人。”
“你所傳播的這東西難道不是一個和平主義的宗教嗎?”
“是的。”
閻摩仰起頭,放聲大笑道:“諸神啊!還好你沒有選擇一個軍事主義的宗教!你最出眾的信徒,已經大徹大悟什麼的,今天午後差點兒要了我的命!”
佛陀寬大的臉上閃過一絲倦意,“你真的認為他能擊敗你嗎?”
閻摩遲疑了一會兒,“不,”他說。
“你認為他知道這點嗎?”
“也許。”
“在今天會面之前,你們認識嗎?你們難道沒有在練武時見過面嗎?”
“見過,”閻摩道,“我們認識。”
“那麼他了解你的實力,也知道這次遭遇的結局如何。”
閻摩沉默了。
“他自願選擇了殉道之路,當時我並不知情。
他果真指望擊敗你嗎?我想不是的。”
“那他是為了什麼?”
“為了證明一件事。”
“他能以這樣的方式證明什麼呢?”
“我不知道。我只知道自己的猜測是正確的,因為我瞭解他。我曾無數次聆聽他說法,還有他精妙的隱喻,我無法相信這樣一件事情背後會沒有他的目的。你已經殺死了真正的佛陀,死神。至於我,你很清楚我是誰。”
“悉達多,”閻摩道,“我知道你是個騙子。
我知道你不是什麼覺者。你的那些教義,大概任何一個原祖都還記得。你選擇了這個宗教,讓它復興,把自己偽裝成它的創始人。你決定將它廣為傳播,希望藉此反對真正的神祗們用以統治世人的宗教。我欽佩你的努力,無論你的計劃還是執行都很精明。但在我看來,你犯了一個巨大的錯誤——竟妄想用一種和平主義的宗教去反抗對手的行動主義。我很好奇,有那許多更加合適的宗教供你挑選,你為什麼要選擇佛教?”
“也許我只是想看看這樣一股逆流會走向何方。”
“不,薩姆,這不是原因。”閻摩回應道,“我感到這不過是某個更大的計劃的一部分。多少年來——這期間你裝作聖人,傳播著自己並不相信的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