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太的每日三餐包給一家有百年曆史的餐館打理,連最普通的棍子麵包也
烤得十分講究。外皮焦黃,硬而香脆,內層如蛋糕般鬆軟,咬上一口滿嘴餘香,簡
直連果醬黃油都不用抹了。索菲太太說上帝之所以還讓她活在世上,恐怕正是為了
讓她多嘗幾口這家餐館的棍子麵包。
戈新元的生活也隨之講究起來,她不用再去超市買那種最廉價的論公斤稱的面
包和粗黃油,她在索菲太太家所用的早餐及得上五星級賓館標準。比如餐盤一角總
會有一枝康乃馨或玫瑰花,而且每天的花色都不相同。以至於後來的日子戈新元每
天睜開眼睛便會興奮地猜測,今天餐盤角上會有一枝什麼花。
晚飯後為索菲太太念小說,對雙方來說都是一段美妙的時光。與其說戈新元讀
小說給老太太聽,不如說老太太領著她走進更深邃處的法國文學殿堂。
索菲太太可以說出那些名著中的頁碼段落,看得出來她對那些語言文字早已爛
熟於心,只不過老眼昏花,不得不借助旁人朗讀再重新步入文豪們筆下的世界。有
時索菲太太會請戈新元停下來,她要對作品中人物場景發表自己的見解,讓戈新元
感覺不是她在為老太太念小說,而是老太太在給她上法國文學課。這種時候戈新元
愈發覺得自己運氣太好了,住在這棟房子裡簡直等於進修法國文學。
戈新元最後一次為索菲太太朗讀的作品段落是司湯達的遊記《羅馬、那不勒斯
和佛羅倫薩》,老太太有點累了,上下眼皮不停地一開一合。戈新元將聲音漸漸放
低“當他獨自一人時,人們依然聽到他在與愛瑪對話,他相信她會答應他的求
婚,而他的話題再也離不開那個即將到來的婚禮。”索菲太太終於發出了輕微的鼾
聲,戈新元合攏書本,輕輕關掉檯燈,然後躡手躡腳回到自己的頂樓小屋。這一夜,
透過老虎天窗凝望巴黎清朗的夜空,戈新元竟然有些想念那個叫牛振亞的男人。
索菲太太讓戈新元在她所有藏書中任意挑選,只要戈新元不嫌回國行李太重,
她可以帶走這裡所有喜歡的書,作為老太太對她的感謝。戈新元興奮得差點暈過去,
天哪,書櫥裡這些讓戈新元心動不已的好書可比“福納克”書店裡更多。戈新元如
同一個飢餓極了的人撲向美食,撲向那些渴望了許久的工具書。她對索菲太太說,
她寧可扔掉箱子裡的衣服,也要把這些好書帶回中國去。
索菲太太長長舒了口氣:“讓這些書跟著愛書的人,是書的運氣。”戈新元動
情地擁抱了一下老人,心裡生出一份對母親的依戀。三個月時間不算長,可當戈新
元真要辭別索菲太太時,卻覺得十分艱難,就像她出國那天與躺在床上的母親告別,
嘴裡說了無數回該走了,腳步怎麼也邁不開。
戈新元按女兒開出的購物單買齊了東西,又特意去那家“福納克”書店,買了
兩本薄薄的暢銷小說。
那個熟識的服務生很高興,“我知道您會再來的,夫人,您終於買下了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