肉眼已經完全看不到它,只能想象它的位置。烏雲雲層開始變薄,然後徹底消失,露出一小片藍色的天空,能看到太陽眩目的光芒。孤零零一道明亮的陽光穿透雲層,射在草地上,景緻美麗非凡。隨著越來越多的烏雲消失,這番奇景也漸漸消失。很快,清晨的陽光照耀著草地,如同夏日中午的太陽一樣灼熱猛烈,將晨雨的水汽蒸發成淡淡的白霧,最後,霧氣也在熾熱中消失無蹤。
草地上的那具身體沐浴在金色的陽光下,沉浸在陽光的光輝與熱量之中。
伊斯特的右手手指輕輕從他胸前滑過,她想象自己感覺到了他胸部深處的一點顫動——不是心跳,不過她把手放在顫動的地方,放在他胸前,位於他的心臟上方。
她低頭和影子嘴對嘴,把空氣吹進他肺裡,輕柔地呼進撥出。接著,人工呼吸變成了接吻。她輕輕吻著他,那個吻帶著春雨和草地鮮花的芬芳。
他身體側面的傷口開始再次流血——深紅色的鮮血,它緩緩滲出,在陽光下宛如紅寶石。然後,血流停止了。
她親吻他的臉頰和額頭。“快點醒來。”她催促說,“該起來了。出大事了,你不想錯過的。”
他的眼睛顫動一下,睜開了。那雙眸子彷彿傍晚的灰色天際。他凝視著她。
她微笑著,把手從他胸前移開。
他說:“你把我召喚回來了。”說話的速度很慢,彷彿已經忘記該怎麼說話了。他的聲音裡帶著一股深受傷害的腔調,還有困惑不解。
“是的。”
“我已經死了,我接受過審判,一切都結束了。可你把我召喚回來。你居然敢這麼做!”
“我很抱歉。”
“你是該道歉。”
他動作遲緩地坐起來,身體痛得畏縮一下。他摸摸自己的傷口,又露出一副疑惑的神情:他身上還沾著溼漉漉的鮮血,血跡下面卻沒有傷口。
“你還記得嗎?”她問他,“你還記得你學到的東西嗎?”
“我失去了名字,失去了心臟,然後,你把我帶回來了。”
“我很抱歉。”她解釋說,“他們馬上就要開戰了。舊神和新神之間的戰爭。”
“你想讓我為你們戰鬥嗎?你在浪費時間。”
“我把你帶回來,因為這是我必須做的事。”她說,“而你現在要做的,則是你必須做的事。你自己決定好了。我已經完成了我的任務。”
突然,她意識到他沒有穿衣服,臉上立刻浮現出一抹暈紅。她垂下目光,轉而看向其他地方。
在雨中,在雲層裡,眾多身影沿著山坡一側慢慢向上爬去,爬到岩石路徑上。
一群白色的狐狸啪嗒啪嗒走著,身邊是幾個穿綠色夾克的紅髮男子。一個人身牛頭的米諾陶走在一個長著鐵手指的爪子怪身邊。一頭豬、一隻猴子,還有一個露著尖牙的食屍鬼一起爬上山。和他們在一起的還有一個長著藍色面板、手裡握著一把燃燒著火焰的弓箭的人、一隻毛髮裡纏繞著花朵的熊,和一個穿著金色鎖子甲、手持一把長眼睛的寶劍的騎士。
哈德良皇帝的情人、英俊迷人的安蒂諾率領一隊性感皮裝女郎登上山頂(美體藥物塑成了她們的完美無瑕的胳膊和胸部)。
一個灰色面板的男人,額頭上一塊未經雕琢的巨大翡翠做成的獨眼,他動作僵硬地爬上山。後面跟著一群矮胖、黝黑的人,他們沒有表情的臉彷彿阿茲臺克人雕像臉譜。這些人知曉所有被叢林吞沒的秘密。
山頂上,一個狙擊手仔細地瞄準一隻白色狐狸,開槍射擊。一聲爆炸後冒出一股輕煙,潮溼的空氣中充滿火藥的味道。倒在地上的屍體是一個年輕的日本女人,肚子被炸開,臉上全是鮮血。屍體慢慢消失在空氣中。
人們繼續向山頂前進。他們邁動自己的雙腿、四條腿,或者根本沒有的腿,堅定不移地向山頂前進。
他們開車經過田納西州山區。暴風雨減弱之後,周圍的景色變得極其美麗,美得讓人震驚;但大雨傾盆時,情況就讓人頭疼了。城和勞拉一路上一直說呀說呀,說個不停。他很高興自己能遇上她,就像遇見了一位老朋友,一個過去你從來沒有遇到過的真正要好的老友。他們談論歷史、電影和音樂。她竟是他見過的人中唯一一個看過那部外國電影的人。城先生堅持認為那是一部西班牙片子,而勞拉則確信它是波蘭電影。那部電影是六十年代拍攝的,片名叫《薩拉格撒的手稿》。要不是她,他會覺得自己患了妄想狂,那部電影只是他的幻覺。
路邊出現了第一個“參觀岩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