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童聽不懂他說什麼,呆呆地看著他。
項公子笑著摸了摸他的頭:“你不懂是不是?這麼說吧,因為我把一個秘密洩漏了出去,這個秘密被寫在一根布條上,如果它真的如我的猜測,被送到某個人手上,那麼這場戰爭的勝負雙方就可能改變。可是世上知道這個秘密的人並不多,洩密的人必然在我們這些人之中,如果被人猜出是我洩漏的,那麼追殺我的人立刻就會出發。等到這場仗打完,洩漏秘密的事情也許就會被覺察,那時候被人發現我在這裡,那麼我的嫌疑就太大了。”
書童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
“要為我保守秘密。”項公子溫和地笑。
書童用力點頭。
項公子起身:“你是個聰明的孩子,如果將來有機會從小鎮子裡出去,就來找我,你能找到我的。因為那時候,我已經名滿天下!”
他轉身出門,趁著夜色出發。書童高舉著一盞油燈,趴在自己門框邊看著那個白衣的影子在夜色裡越行越遠,直到完全被黑暗吞沒。他揉了揉發酸的鼻子,紅著眼眶回到屋裡,以油燈照著看清了那本書的名字——
《經國十二家論》。
六
一根兩指寬的布條在息衍手中,燈下,他已經反覆讀了很多遍。
那是一封極其簡單的信,是以炭筆草就,布條也像是隨手從衣角撕下的,隨意到了極點。
吾兄如晤:
我聞事發突然,聯軍以屍亂被困殤陽關。此術是屍蠱之法,傳自雲州,東陸識之者少,唯太僕博學,或有所聞。屍蠱噬人精魄,可用於屍體,亦可用於活人,重傷之人若為屍蠱所噬,則失卻本性,與死者復甦無異,皆喪屍也。屍蠱至難拔除,然有破綻。以屍蠱起萬餘死者,是秘術大陣,謂屍藏之陣。有陣則有陣主,陣主猶在殤陽關內。陣主死,秘法破。此事我告於兄,或為加官晉爵之機會。憑兄自決。
弟沐手謹奉
息衍終於長長地吐了一口氣,把布條重新捲了起來,塞進腰帶裡。
“叔叔,這上面,到底是說的什麼?”守候在門口的息轅實在忍不住好奇心,湊了過來。
“是說要解我們現在的危局,只需要殺一個人而已。”息衍淡淡地道。
“一個人?”息轅瞪大了眼睛,“誰?”
息衍看著心急的侄兒,苦笑了一聲:“我要是知道,豈不早就找出來殺掉了?”
“不知道?那可怎麼辦?”
“按照我猜的,這個人會自己出現的,因為他還要殺我們呢,他不出現,怎麼殺我們?”息衍笑著問侄兒。
息轅一愣,無以回答。
“我現在倒是好奇,這個暗中幫助我們的人到底從哪裡跳出來的,他為什麼要這麼做?”息衍幽幽地問。
“會不會是圈套?”息轅道。
“現在不是猜疑的時候,我們是在存亡之地,即便是圈套,也只有嘗試!”息衍握拳,輕而有力地砸在桌面上。
“叔叔早點休息吧,白大將軍下令,明日焚燒戰死將士的屍骨,免得疫病流行,也算是葬禮。白大將軍說這次死傷慘重,是國家之殤,軍人之殤,所以請諸國大軍百夫長以上,除去值守的人都到場,算作哀悼死者。”
“這時候還搞這種花哨的葬禮,大概白毅也是被傷到了,心裡難過。”息衍說到這裡沉默了一會兒,“真正令他難過的,是他自己下令殺的那些傷兵吧?對於白毅這麼一個驕傲的人,這樣的事情,是無論如何不能容忍的!”
中午,耀眼的陽光下,屍首堆積如山。
這是陽光最盛的時候,是生長的力量瀰漫整個世界的時候,死亡的氣息也因此退避消散,怨恨的靈魂不會趁機作祟。所以東陸諸國的葬禮都習慣於安排在正午開始。
楚衛國的軍士們將一具一具的屍體抬了上去,層層疊疊地堆著,每一層鋪一次木柴,灑一次油料。屍堆的周圍滿是低頭默哀的軍士們,他們每個人都是面色枯黃,神情悲涼,緊抿著嘴不出聲。他們都是見識過戰場的人,卻從未見過這麼多的屍體這麼堆積著,而這些人都曾是他們的戰友和兄弟。巨大的屍山彷彿死亡的圖騰那樣令人悲惶而憤怒,年輕的軍士們忍不住輕輕地戰慄。
最後一具屍體終於也被抬了上來,是一身百夫長裝束的薛大乙。他死的時候還是一個普通的老兵,可是臨危不亂,高聲示警,立下了大功,否則這次危機並非簡單地殺死幾千個傷兵便能解決的。從人群裡找出他的屍體之後,白毅下令追升他為百夫長,身著百夫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