盔甲進行火葬。
“大將軍,一切都準備好了。”親兵走到白毅身後。
“點火。”白毅的聲音嘶啞。
親兵們接了命令,各自點燃了火把,他們奔跑幾步,接近屍堆,全力擲出了火把。火把落在灑了油料的屍體上,立刻引燃了熊熊的烈焰。火焰由上而下地捲動,屍堆最後化作了一個黑煙滾滾的火山,燃燒屍體的味道其臭無比,所有人都忍不住要嘔吐。
可是沒有人敢動彈,因為白毅不動。
白毅就像是石像般站著,面對著正在逐漸變得焦黑、化為灰燼的屍體,這些人都曾是他計程車兵。他站得最近,令人覺得他就要被火焰和黑煙捲進去,可是對於高溫和惡臭,他像是全無感覺。
黑煙幾乎遮天蔽日的時候,白毅忽然放聲而歌:
為卿採蓮兮涉水,
為卿奪旗兮長戰。
為卿遙望兮辭宮闕,
為卿白髮兮緩緩歌。
這本是一首楚衛國鄉間的情歌,可是在他嘶啞高亢的歌裡,變了味道,像是咆哮,又如葬歌般令人悲傷。唱到最後,戰士們的佇列中也傳出了嗚咽,這些戰士往往來自同鄉的農戶,曾在戰場上掩護彼此的後背,如今卻只能看著他們的屍體化成灰,這些軍士們也不知道自己能否活著離開這座城關,那種積鬱了很久的恐懼合著悲哀一起湧出來。終於有一名年輕的戰士忍不住跪倒,哭聲嘶啞。
白毅的親兵立刻上來把那名敗壞了軍紀的年輕戰士拖了下去,可他的哭聲還像是盤旋在周圍那樣,讓每個人心裡都像是扎著一根釘子。
息衍緩步上前,走到白毅身邊和他並列,瞥了一眼自己的故友。白毅臉上卻沒有任何悲哀的神色,不像是那夜在輜重營門口息衍看見他撲出來的模樣,此時的白毅只是死死看著飛騰的火焰,神色冷漠,卻透出一股令人不安的感覺。
“你在想什麼?”
“我在想很多年以前,我們都在天啟,是兩個金吾衛裡自命不凡卻又不被看重的年輕人。而後來你變成了一個天驅,我放棄了那個指套,我們的命運就此變得截然不同。而忽然又有一天,我要和你並肩作戰,面對同一個敵人。”白毅輕聲說。
息衍冷笑:“這種蠢話也是你白大將軍該說的麼?”
“他們不是為了天驅而來,為了他們的目標,那些藏在黑暗裡的人可以殺死任何人。他們從不在意人命。”息衍低聲道,“現在看著眼前這些,你還不明白麼?”
“我和你,再合作一次。”白毅忽然扭頭。他揚起眉鋒,對著息衍低低地咆哮,彷彿憤怒的獅王。
息衍側著頭,瞥著故人的眼睛,帶著一絲睥睨的笑,似乎在嘲弄白毅眼睛裡的怒火:“合作什麼?”
“我要那些辰月的子民,為他們的愚蠢和信仰支付代價!”白毅說到這裡,忽地哆嗦了一下,話音顫抖,透出一股從不曾在他身上被看見的猙獰。
“白大將軍,你是急於報復麼?”息衍冷冷地問。
白毅看著他,不回答。
良久,息衍伸出了手,白毅也伸出手,兩人同時用力握緊,力量大得兩個人的臉都同時抽搐了一下。
Chapter5 諸神君臨
一
宛州,下唐國,南淮城外。
翼天瞻站在滿天星光下,仰望著那些遙不可及的星斗。他站在三疊的小瀑布下,冰冷的山溪水從很高的地方流下,拍打在他的肩背上,老人巍然不動。他的身體被那股寒冷刺激的緊張起來,肩胛後強勁的肌肉虯結如老樹的盤根,血液在面板下加速奔流,體表變得灼熱。初涉這條山溪的時候他覺得凍得發抖,但是他忍住了,現在他已經覺得這些寒冷再算不得什麼了。
他對自己依舊強壯的身體非常滿意,在他這個年紀上,絕大多數羽人老者只有扶著柺杖喘息。
他半跪下去,向著遙遠的星空低聲訴說。他是個羽人,儘管是個叛徒,可有的時候,他依然相信在高遠的天空上有神的眼睛注視著他,還有他那些已經離去了很多年的朋友們。鋼鐵的號角已經被吹響,戰爭再度開始,他現在需要那些朋友們的庇佑。
他霍然起身,流水從他渾身肌肉的每一條縫隙中滑落。
“羽然,躲在石頭後面,不準探頭!”他大聲喊。
“知道啦知道啦!”岩石後面傳來女孩子不耐煩的聲音,“爺爺你已經是老頭子啦,別人才不要看你不穿衣服的樣子呢!”
翼天瞻失笑,緩步離開溪水。他擦乾了身體,穿上一件貼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