物也能作數?”
翠翠進戰家時整十歲,按照淡水城的規矩,富戶人家添男丁時,必定會買一個年幼的丫頭陪房。翠翠就屬於這樣的陪房丫鬟,十歲那年,她進了戰家,那一年,戰楚呱呱墜地。
六年的陪房經歷,翠翠看著戰楚一天天長大的。替他梳頭,幫他洗澡,在翠翠的心中,少爺更像是自己的弟弟。而少爺也沒讓她失望,總是姐姐、姐姐的叫著,不僅沒有少爺的架子,也從不肯讓她受外人的欺負。甚至老爺夫人說上一句也是不行的。
少爺不僅謙和,而且極聰明,一歲識字斷文,兩歲吟詩作賦,這世上彷彿沒有他不會的事兒。最有意思的是,少爺極擅長說故事,情情愛愛,鬼鬼神神,也不知從哪兒讀來那許多稀奇古怪的故事。‘唐伯虎點秋香’是翠翠最喜歡聽的故事,但她並不羨慕秋香,因為她覺得十個唐伯虎也抵不上一個寶兒少爺。所以,對秋香這個名字,她一直很牴觸。
最開始,翠翠心想,少爺這麼聰明,肯定是天上星宿下的凡塵。
但是隨著少爺一天天的長大,她卻忽然發現,少爺多半不是什麼星宿下凡,而是千年老妖轉的世。否則,誰家的孩子三歲就敢離家出走,五歲就敢跟人耍錢,六歲就敢往青樓裡鑽?
說起耍錢,那是去年的事情。
東街的集市邊,經常聚著一夥閒人耍錢。遇上生人,又或是外地人,他們必定會哄人下注,然後出千騙財。少爺沒事的時候常去看熱鬧,看得久了,便捏著幾錢碎銀在一旁躍躍欲試。莊家見他衣衫不俗,是個有錢人家的孩子,也著意的攛掇。
起先的三兩天裡,少爺一連輸了十多兩銀子。樂得莊家每天專門候著他,尋常的羊牯都懶得搭理。誰知第四天頭上,少爺竟是時來運轉,骰子擲下去後,便是大頭釘也能遇上莊家的蹩十。短短半個時辰,不僅將前些天輸的銀子贏了回來,懷裡還多出了二十多兩銀子和一張金額高達百兩的欠條。百多兩銀子,可是尋常人家一兩年的用度,疼的那些莊家一連半個多月沒有露面。
翠翠知道少爺出去和人耍錢後,嚇得小臉都白了。那些騙人錢財的莊家各個都是混人,她無法想象,少爺是怎麼揣著銀子回家的。直到少爺鬼鬼祟祟的將一對灌了鉛的骰子扔進井裡,又從懷裡掏出一把雪亮的小刀藏進床下,可憐的翠翠終於是嚇得暈了過去
至於少爺逛青樓,翠翠倒不怎麼擔心。天真無邪的一個小人兒,自然不是去做大人才做的事情。不過她仍是想不明白,少爺嘴裡常哼的那些奇奇怪怪的小曲,如何就有那麼大的魔力?惹得樓裡的清倌兒、紅人一會兒淚水漣漣,一會兒笑得花枝亂顫每當這時候,最高興的要屬樓裡的老鴇,眉開眼笑的一旁候著,專門讓人錄下那些小曲。少爺走時,她會扭著水蛇腰,恭恭敬敬的送少爺出門。臨了,還會遞上一個紅包,再塞上一大堆街面上最貴的零食。
少爺究竟是星宿還是妖怪呢?翠翠想不明白,在葡萄架下乘涼的時候,也曾問起過少爺。
白白胖胖的寶兒少爺卻託著下巴,看著天上的星辰,很深沉的對她說:同樣的疑惑,很多年前一個叫紫霞的姐姐也曾有過。不過她問的並不是我,而是一個叫至尊寶的傢伙。這個傢伙很可憐,被前世的記憶和一個叫白晶晶的妖怪折磨的快要發瘋,幸虧這時他遇上了紫霞
翠翠不是紫霞仙子,但卻記住了那句很著名的臺詞神仙、妖怪?並且在夜裡,還曾為至尊寶和紫霞仙子的愛情哭過很多回,惹得少爺躲在一旁鬼祟的笑著。不過,她還是沒弄明白,少爺究竟是神仙還是妖怪呢?
棋局已終,謝夫子卻死皮賴臉的坐在那裡,不肯起身。
戰楚笑嘻嘻的道:“先生,還是老規矩,以文抵債。照上回的字跡,作一篇觀山賦,一篇德行歌。文采中下即可,但要比上回略好一點”
謝夫子撓頭道:“說起這個,我倒要問你,你要這觀山賦做什麼?”
他雖然是戰家的西席,為人師長,但說到作詩行賦,卻連戰楚的一半也比不上。記得剛進戰家的時候,他懷裡揣了竹尺,擺出凜凜師威,騰騰殺氣,一心想來個下馬威。可是當小戰楚用稚嫩的童音,咿咿呀呀的吟了七八首詩後,他覺得自己這些年的書都讀到狗身上去了。
去雁聲遙人語絕,誰家素機織新雪。秋山野客醉醒時,百尺老松銜半月,這樣的句子竟然出自一個五歲幼童,想想自己幾十載的苦讀,謝夫子覺得老天真的沒有開眼!
江山代有人才出,這世上總會有天才出現,如果剽竊也算天才的話。
用寶兒少爺的話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