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部分(3 / 4)

對呀,兒孫自有兒孫福,莫為兒孫做馬牛,我要把身體搞垮了,那是本,那是利呀,我放寬心就是了。”

可是說歸說,做歸做,大柱子爹就是放不下,極力想把這件事情忘掉,可是哪能忘得掉呢,那件事情還是經常像小老鼠一樣啃噬著他的心,達到了文人們所說的,“此情無計可消除,才下眉頭,卻上心頭”的地步。

他聽人說,執迷於某一件事性情的時候,要分散注意力,就要做其它事情,讓自己沒有空去想那挖心的事情,於是本來不是太喜歡下棋的他,也和別人下起了棋,可是有什麼用呢,還是分散不掉。明明是“車走直,象飛田,馬走斜,炮打隔子連,小卒子過河勇往直前”的基本走法,可是他常常把炮當車用,把車當炮使,搞得他的對手們哭笑不得;他到老龍河桃花塢去拾棉花,卻跑錯了地塊,跑到和大柱子家臨邊的嘮叨媽家地裡去了,拾了半天白拾,還被嘮叨媽搶白了一陣子,“大山那,也不七老八十的,怎麼就糊塗了呢?要是過去生產隊,也可以給你記幾分工分,要不,今個晚上到我家吃吧。”在和別人說話的時候,正說著說著別的事情,他會冷不丁的冒出一句像魯迅筆下祥林嫂一樣的話來,“是的,我傻,我真傻,我怎麼會信那個老女人的,人家女人是頭髮長,見識短,我怎麼一個大老爺們,頭髮不長,見識也短呢?李大山呀,你不是白活了嗎?”

夢裡吃糖想著甜,說著容易做起來難。這大概就是中國人最大的悲哀,知和行的嚴重分裂,說的是一套,做的是一套。有人說,最遠的距離就是由知到行的距離,這話一點不假。在解放前,農民們津津樂道這樣的幾句話,“房是招牌地是累,攢下銀錢是催命鬼。”鄉間無論貧富的莊稼人,都把這句俚語口歌當經念。當某一個地主或者財東被土匪搶劫了財寶,又砍掉了腦袋的訊息傳開,所有聽到這訊息的男人們和女人們就會慨嘆地說出這樣的話來。人們用自家的親身經歷或是耳聞目睹的許多銀錢催命的事例,反覆論證這句話的正確,可卻沒有一個人能真正身體力行。大都是興味十足甚至幸災樂禍一番之後,很快就置自己剛剛說過的血淋淋的事例於腦後,又拼命去勞作,去掙錢,去迎接催命的鬼去了,在可能多買一畝土地,再添一座房屋的機運到來的時候,他們絕不錯失良機。看來物質的誘惑是遠遠勝於那些勸人勸世的蒼白的理論的。

在過去說大鼓書盛行鄉間的時候,幾乎每一個人都會說“酒、色、財、氣”這四樣東西的壞處,什麼“酒是穿腸毒藥,財是攔路的猛虎,色是刮骨的鋼刀,氣是惹禍的根苗,”可是誰照著去做呢。每逢誰家紅白喜事,總是有人喝得狗熊認不得鐵杓子;每個人都還是終朝只恨聚無多;遇到漂亮的女人,一個個都還是躍躍欲試;一句話不投機,就白臉漢子變成了紅臉漢子,甚至大打出手。

瞭解了這些鄉村的文化背景,就不難理解李大山回答大甩爹話,是那樣的開明,後來又為什麼得了神經病的緣故了——知道了很難做到。

還有一個原因,鄉村裡的老人,大都是為著一個虛無飄渺的名聲而活著,特別是子女問題,他們以為,給兒子帶上媳婦,讓閨女找個婆家,他們就完成了一輩子的大事,對自己的生命就有所交待了,就仰不愧於天,俯不愧於地,不負祖上的列祖列宗恩澤了。他們前半生生龍活虎的幹這幹那,都是為了這個終極的目的,所以為了給兒子娶上媳婦,許多農村人不惜債臺高築,蓋房子,下彩禮,樂此不疲。他們也未嘗不知道,許多兒子都是娶了媳婦忘了孃老子的,許多媳婦都是過門三天,就巴不得他們老人死去的,可是他們還要這樣做。哪怕兒子結過婚之後,就把他們攆出家門,沿街乞討,他們也還是願意這樣做,哪怕自己拉個打狗棍要飯,他們也覺得心安理得,不會被人嗤笑,他這一輩子任務完成了。反之沒有娶上兒媳婦的,一天三頓魚肉吃著,大瓦房住著,也覺得臉上無光,內心裡面空蕩蕩的。這也是中國農村特有的一種文化現象,他們不以自己的快樂為快樂,而是以兒孫的快樂為快樂,以是不是完成了自己的基本任務為快樂。明白了鄉村的這種特殊的文化背景,也就不難理解,大柱子爹在嫦娥被帶走,大柱子找媳婦無望的情況下,大柱子爹精神徹底的垮下去的心理因素了。

人們都是在希望中生活的,一旦失去希望,生活就會變得枯燥無味。有人說,一個人假如壽命五十歲,他預先知道了,他絕對活不到五十,你告訴他只能活到六十,那他絕對活不到六十。為什麼,心中沒有希望呀,希望在,生命在,希望滅,生命滅。這大概也就是人們在所有的人中大都喜歡小孩,在所有的花中,人們喜歡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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