個掌櫃見了也會喜歡,自然不該愁沒活計。可城外郭戶這些人家,田地沒有,丁口卻足。每年口賦便能讓一家人都是愁眉苦臉起來,再等到雜役抽調。裘七便是再賣力氣,也少說個把月不能給家中賺些錢花了。
一個軍役便將裘家的境況弄得悽慘,再來隨便一個徭役,裘家便要準備勒緊褲腰帶等裘七回來做工才能緩過氣來。
可今日的裘七卻是興高采烈,完全沒那因為生計艱難而有愁眉苦臉的樣子。
一回了家,和兩個漿洗衣服縫補衣裳的嫂嫂尚氏,方氏打了招呼。憨笑的裘七便坐在了老孃的面前。
裘七母親是個白髮霜霜的老婦,端著幾碗飯食出來,都是粗劣不看勉強讓人填肚子的東西。眾人一看飯食出來,都停了手中的夥計。裘七幾個嫂嫂並著一個大侄子,都在一旁站著吃了,卻是沒有坐下。
小門小戶,自然沒高門大族那般講究什麼食不言寢不語。裘七老孃一見裘七臉上遮不住的喜色,便道:“小七啊,今日回來。這般喜色,可是又在關外得了級?要說啊,關外也是個兇險的地方。跟著你們去的十來個兄弟,半年下來折損了一個,殘了一個。你可要小心,或是乾脆就莫要再去了”
裘七的老孃年齡大了,思維發散得厲害。開頭還講得對頭,後面卻是越扯越遠。
裘七幾個嫂嫂尚氏,方氏都是習慣了婆婆的樣子,也不顧後面幾句話,都是齊齊看向裘七:“叔叔,可是又得了一個級?”
一個級,便是關外匈奴人的遊騎首級。這些級在貧寒廝殺漢裡值不得錢,又不是軍漢換不得軍功。可在那些世家子軍官裡卻是升官發財的必須品。所以,裘七要真得了一級,卻也是能換上百八十錢,掙得兩月所用的。
裘七咧嘴憨厚地笑了起來,卻是搖頭道:“裘七沒這本事,上陣也運氣不大好。上回的級,還是大哥給的。現在那些貴家子償了以往造孽,都被使君殺了頭。哪裡還賣得級換錢?小七開心的,卻是過些時日,便要收口賦了。”
“口賦!”尚氏和方氏一聽這兩字,頓時驚得說不出話來。面色卻是從原先的歡喜期待一下子變得頹喪絕望起來。
裘母嘆了口氣,喃喃道:“家裡三口人,又是三百六十錢。我去把床底下的七十八錢拿出來,這棺材本啊,也留不住了。”
裘七尷尬地摸摸腦袋,將裘母拉回來坐下,狠狠搖頭道:“母親,這卻是不用了。您看?”咣噹當,裘七抽出腰上掛著的布囊,一下子便到處了六十多個秦半兩。”
一家人目瞪口呆地看著這些秦半兩,都是驚喜不已,看著裘七,齊齊問道:“兒啊(叔叔)這些錢都是哪裡來的?”
裘七笑著道:“大哥新任了有秩,小七跟著大哥收稅,大家稅收得好;讓大哥在縣署裡得了大彩。上頭給了大哥五百錢的彩頭,大哥也就分了小七五十錢。還有這二十錢,都是小七在縣署裡領的薪俸。”
驚喜過後的裘母又道:“七十錢,也才你丁稅的一般吶。不過也好,都拿出來,還能交齊了。”
裘七又是狠狠搖頭道:“還是不用了。使君恩澤,現在每丁只交三十錢了。少了九十錢一人,家裡也不用賤價變賣了。而且,使君還有憲令,又在軍中正卒服役的,一人可減一丁的口賦。三嫂和五嫂的口賦,都不用再交了!”
裘母噌的一下站了起來,身子顯然是驚喜得發顫了起來。搖搖拜向北城方向,歡喜得淚流滿面,告誡裘七道:“兒啊,以後有了機會。一定要好生為使君做事,使君這可真是還了雁門一片青天啊!”
裘七憨憨地笑著,撓撓後腦勺道:“其實使君恩澤還不止。大哥說了,小七這次做得得彩,便是落下老臉也為我某一個捕役快手的身份。而且使君頒佈了憲令,以後遊徼、亭長、捕役、快手都不再是徭役了。要是小七做了捕役、快手便是衙門公人了,只不過品秩是觀察少吏。做了一月,上官滿意才能轉為公人。真正吃皇糧國俸。”
裘母和尚氏、方氏眼中的光彩越來越閃亮。只覺得這一生的好事也沒今日一天發生得多,再加上先前以軍屬身份免去丁稅。按著裘七這般說,裘家的日子,要越來越好過了!
裘七開了話頭,也不收尾繼續道:“田租口賦,田租要到九月秋收後才收。不過大哥說上頭透風,田租也要降低。這力役、雜役也有了大改變。”
方氏驚喜道:“要是雜役少了,叔叔就有更多時間做工了。也不用每年都要熬那麼一兩個月了。”
裘七裘母和尚氏都是一副是這樣子的模樣,顯然對此記憶猶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