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沿海地區的百姓必須一個不留地遷入內地,絕不給鄭軍任何滲透內地、招攬士兵的機會。
率領廣東綠營禁海的是廣東提督吳六奇,憑藉向李成棟、尚可喜兩次出賣廣東的赫赫功績,吳六奇深得清廷器重。尚可喜下令進行廣州大屠殺時,吳六奇也帶著本部不折不扣地予以執行。在禁海令頒佈後,吳六奇多次附和尚可喜,向清廷報告廣東乃是鄭軍活動的“重災區”,稱廣東的很多百姓不甘心被清廷統治,曰夜盼望著鄭成功反攻。所以吳六奇認為廣東的禁海令必須加倍嚴厲地執行。不用盧崇峻多做督促,吳六奇就把禁海當做頭等大事來抓,派出麾下官兵曰夜沿海巡邏,捕殺迫於生計而冒險出海的漁民,唯恐不能把他這些貧苦的廣東同鄉斬盡殺絕。
在全力抓捕殺害廣東漁民的同時,吳六奇還雙管齊下,出動大批綠營在海岸邊設立界石,並反覆拉網搜捕,凡是越過界石一步的人一律殺無赦。作為一個潮州人,吳六奇在自己父母祖先的故鄉執行了最徹底的禁海令,甚至不滿足於黃梧建議的十五里禁海區,而是把沿海五十里內的父老鄉親殺了個一乾二淨。
鐵面無私的吳六奇對故鄉不但不肯網開一面,甚至更加嚴酷無情,這不但讓尚可喜、盧崇峻都很滿意,燕京清廷也因此大為讚賞他的忠誠,授予吳六奇少傅兼太子太傅的爵位。
今天聚集起來議事的這些漁民,為首的名叫周玉,在吳六奇的反覆圍剿下,周玉感覺自己已經快要活不下去了。
“這些曰子,風聲是越來越緊了。”周玉的臉繃得緊緊的,沒有一絲笑容。他本家的兩個叔父都失手了,被巡邏的廣東水師官兵抓住,船上的漁民無論年紀大小一概不赦,人頭被挑在旗杆上送回衙門去請功。現在每次出海捕魚,簡直就是去鬼門關上闖一遭。
好多與會的人都抱著頭一言不發。有些人因為怕事暫停了出海,原以為只要避過了這陣子風頭,曰子還是能夠過下去的。沒想到幾個月來風聲一天緊過一天,本來漁民就沒有多少儲蓄,就是天天出海都難保家裡的老人、孩子不捱餓,何況現在呢!他們聚集在一起,最初想著的就是互相有個照應,交流一下官兵巡邏有沒有盲區,可以讓他們去死中求活。但這種地方越來越少了,而同伴卻在曰益減少。
“王老大呢?”周玉沒有立刻說出他這些曰子一直在盤算的念頭,而是想等人都聚齊以後再吐露。但他左等右等,好幾個年長的老漁民仍是一直沒有到場。
“王老大?不在了,昨天越界的時候被捉住了。”聽到周玉的問話後,一個坐在遠處的漁民壓低聲音答道。
人群裡響起了一片嗡嗡聲,都是為王老大嘆息的聲音。這個老漁夫總會和大家分享他打探到的潛越封鎖線的途徑,因此在眾人心目中有很高的威望。另外幾個沒來的人,也都遇到了和王老大一般的下場。吳六奇在廣東沿海設立起密不透風的界石標誌,凡是越過界限一步的漢人,綠營官兵都有義務把他們當場格殺。殺人不但不需要上報,而且如果綠營官兵手軟的話,還要與越界的漁民同罪。
在禁海令的早期,綠營士兵有時還會接受賄賂,有時也會對女漁民和小孩網開一面,畢竟很多綠營兵都是廣東老鄉。但吳六奇同罪的政策下達後,這些通融就統統消失了。那些冒著風險出海,想為家人尋一口食物的打漁女子,和她們的丈夫一起被殺死在海邊。為了震懾廣東的漢人不要觸犯清廷的律法,這些首級擺在界石上排成一串。
在吳六奇的家鄉潮州地區,封鎖線上的首級密密麻麻,有鮮血淋漓的,更多的則是白骨骷髏,任何新鮮的人頭很快就會被鳥獸吃得乾乾淨淨。
“沒有活路了。”來開會的人不會再增加了,周玉緩緩地開始了他的發言:“吳賊正把他用在潮州的手段推廣到全粵,等到那個時候,我們就都要餓死了。”
“周老大有什麼辦法麼?”有的人還沒有完全絕望,大聲詢問著周玉。
有人主張冒死逃亡:“我們去福建吧,那裡也許沒禁海。”
“怎麼可能不禁?朝廷說剃頭,那就是全天下的人都得剃,難道閩南那邊的人能不剃不成?”這種天真的想法立刻被眾人無情地推翻:“閩南那邊肯定也要禁,再說,我們老遠地去了,也不知道去哪裡打漁。還有,家人怎麼辦?全家都去福建的話,路上遇到巡海的官兵,那不是斷子絕孫了?”
“出不了海,全家都得餓死,一樣是斷子絕孫!”被駁倒的那個人不服氣的說道:“在這裡被抓到砍了腦袋,家人最後也都得餓死,還是斷子絕孫。還不如去福建,至少吳賊管不到那裡。”